蘇晚站在便利店收銀臺后，熟練地掃碼、裝袋、收款。下午四點的陽光斜斜地照進來，給貨架鍍上一層暖金色。這是她回到老家小城的第三個月，從上海某4A廣告公司辭職后，她在這家離家不遠的便利店做起了夜班店員。

蘇晚“一共四十八塊五。”

她對著眼前的顧客說，抬頭時卻愣了一下。

顧嶼顯然也愣住了。他穿著深藍色的快遞員制服，額頭上帶著細密的汗珠，手里拿著一瓶礦泉水和一份盒飯。

顧嶼“蘇晚？”

他遲疑地開口。

蘇晚“好久不見?！?/p>

蘇晚迅速恢復職業(yè)性的微笑，掃碼收款

蘇晚“在上海待膩了，回來休息一段時間。”

顧嶼點點頭，沒有多問。他付了錢，拿起購物袋，轉(zhuǎn)身時工作服背后的快遞公司logo格外醒目。

蘇晚看著他離開的背影，恍惚間仿佛回到十年前。

那時的顧嶼是學校里最有名的美術生，清冷孤傲，才華橫溢。她則是文學社的小編輯，總偷偷跑去畫室看他畫畫。他們曾一起策劃?？牟瀹嫞谕碜粤暫蟮牟賵錾嫌懻搲粝?。他說要去中央美院，她說要去北大中文系。

他們都做到了。只是后來，就像很多年少時的約定一樣，在現(xiàn)實的洪流中漸漸失去了聯(lián)系。

李姐“小蘇，認識??？”

蘇晚“高中同學?！?/p>

蘇晚輕聲回答，目光還望著顧嶼消失的方向。

接下來的幾天，顧嶼總是在下午四點左右出現(xiàn)在便利店，買同樣的礦泉水和盒飯。有時他們會簡單聊幾句，大多是關于天氣或者小城的變化。

蘇晚“聽說你去了央美？”

一次結(jié)賬時，蘇晚終于問出口。

顧嶼“嗯，畢業(yè)后在北京待了幾年?！?/p>

顧嶼的回答很簡短，沒有展開。

蘇晚不再多問。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選擇，她尊重他的沉默。

直到一個雨夜，顧嶼來送貨時淋了雨，蘇晚遞給他一條毛巾。

顧嶼“謝謝?！?/p>

他擦著頭發(fā)，突然問

顧嶼“你為什么回來？”

蘇晚沉默了一下

蘇晚“每天加班到凌晨，做著自己都不相信的廣告方案。有一天對著PPT突然想問，這就是我想要的生活嗎？”

顧嶼看著她，眼神復雜

顧嶼“至少你曾經(jīng)到達過想要的高度?！?/p>

蘇晚“你呢？”

蘇晚鼓起勇氣

蘇晚“你的畫......”

她記得高中時，顧嶼的畫總能讓人驚艷。班主任說他是有可能辦個人畫展的天才。

顧嶼苦笑了一下，從手機里翻出一張照片。畫布上是一只被關在籠子里的鳥，眼神卻望向遠方的天空。

顧嶼“去年畫的，唯一還能看的一幅?！?/p>

從那晚起，他們開始真正地交談。顧嶼告訴她自己畢業(yè)后去了北京，輾轉(zhuǎn)幾家設計公司，最后因為母親生病回到小城?？爝f員的工作時間靈活，方便照顧家人。

蘇晚“還畫畫嗎？”

顧嶼“很少了”

顧嶼看著窗外的雨幕

顧嶼“覺得自己畫的東西沒有價值?！?/p>

蘇晚沒有說話。第二天交班時，她遞給顧嶼一個筆記本。

蘇晚“看看這個?！?/p>

那是她在上海工作時的心情日記，寫滿了對廣告行業(yè)的失望和自我懷疑。

蘇晚“我們都在某種程度上迷失了，不是嗎？”

漸漸地，下午四點的便利店交談成了兩人心照不宣的約定。有時顧嶼會帶來速寫本，蘇晚會帶來自己寫的小詩。他們像高中時那樣，互相給予意見和建議。

一個周五的下午，顧嶼沒有出現(xiàn)。蘇晚莫名地感到失落，直到下班時才發(fā)現(xiàn)他站在店門外。

顧嶼“今天休息，想帶你去個地方?！?/p>

顧嶼帶她來到城郊的一個舊倉庫。推開門，蘇晚驚訝地發(fā)現(xiàn)里面擺滿了畫作。有完成品，有半成品，還有無數(shù)張草圖。

顧嶼“這是我的秘密基地”

顧嶼“回來后的每天晚上，我都會來這里畫畫。”

蘇晚一幅幅看過去。畫里有快遞站的小哥，有便利店的夜班店員，有菜市場的老婆婆...都是這座小城里最普通的風景，卻充滿著溫柔的力量。

蘇晚“這些很好”

蘇晚“比在高中時想象的還要好。”

顧嶼“因為你說過，藝術的價值在于打動人心。”

顧嶼從畫架后拿出一幅畫

顧嶼“這是給你的?！?/p>

畫上是便利店窗邊的蘇晚，正在低頭看書，側(cè)臉在燈光下格外溫柔。畫的名字叫《四點鐘的光》。

顧嶼“其實我一直有關注你”

顧嶼不好意思地說

顧嶼“你在廣告界的成就。我覺得你實現(xiàn)了當年的夢想，而我......”

蘇晚接過畫，眼眶發(fā)熱

蘇晚“這些畫比任何廣告都更能打動人?！?/p>

那天之后，一切都不同了。顧嶼開始重新畫畫，蘇晚則用她的文案才華幫他策劃線上展覽。她寫的推廣文案真誠而有力，恰好符合當下人們對真實故事的渴望。

顧嶼的畫作突然在網(wǎng)絡上走紅。不是因為多么高超的技巧，而是因為其中蘊含的真實情感打動了許多人。

三個月后，顧嶼在省城舉辦了小型畫展。開展那天，蘇晚穿著簡單的連衣裙到場，發(fā)現(xiàn)展廳正中掛著一幅新畫。

畫上是兩個高中生模樣的少年少女，并肩坐在畫室里，窗外是漫天的夕陽。畫的名字叫《十年前想牽卻沒牽的手》。

顧嶼走向她，手中拿著一束簡單的野花。

顧嶼“展期結(jié)束后，我就要回北京了。有畫廊愿意代理我的作品?！?/p>

他停頓了一下

顧嶼“我想問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去？”

蘇晚看著他，想起這半年來的點點滴滴。從便利店的重逢，到倉庫的畫室，再到每一個分享夢想的下午四點鐘。

顧嶼“我知道這不是你計劃中的生活”

顧嶼有些緊張

顧嶼“但......”

蘇晚“但這就是最好的生活”

蘇晚接過花，微笑起來

蘇晚“兜兜轉(zhuǎn)轉(zhuǎn)，還是在最熟悉的街角找到了最想要的答案?！?/p>

夕陽透過畫廊的玻璃窗照進來，和畫中的景色一模一樣。

有些夢想會改變形狀，有些承諾會延遲兌現(xiàn)，但真正重要的東西，總會等在熟悉的街角，給你第二次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