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著蘇晴耳中的"門"字,那道藍色微光像是活物般在縫隙里游走。病房空調(diào)吹出的冷風讓后頸發(fā)涼,心電監(jiān)護儀發(fā)出規(guī)律的滴滴聲,卻掩蓋不住她耳邊傳來的沙沙響動——像是有人用指甲在玻璃上劃拉。
手機又震動起來,陳昊的名字跳出來。這次的消息只有四個字:"時間到了。"
鎖鏈印記突然燙得像烙鐵,我甩開袖子看它,青黑色紋路正順著血管往胳膊肘爬。符紙背面的"開之法"越來越淡,我下意識咬破指尖,在空白處寫下"林"字。血珠滲進去的瞬間,蘇晴睫毛猛地顫動,那道"門"縫里迸出一縷刺眼藍光。
"你終于想通了。"
白無衣的聲音貼著我耳廓擦過,帶著新墳和紙錢混在一起的氣味。我轉(zhuǎn)頭時病房窗戶映出她的輪廓,長發(fā)垂到腰間,嫁衣拖在地上浸出血痕。但等我定睛看去,玻璃上只有梧桐枝椏在風中搖晃。
走廊傳來護士查房的腳步聲,由遠及近。我摸起背包往外走,經(jīng)過門口時聽見身后傳來布料摩擦聲。不用回頭都知道那是誰。
樓梯間的感應燈壞了兩個,我數(shù)著腳步聲往上走。十七層,十八層,安全出口指示牌突然熄滅。黑暗壓下來時,我聽見籃球撞擊地面的聲音。
"要去送死?"
趙子軒抱著球站在我面前,咧嘴笑露出白牙。他運動服前襟洇著大片黑漬,球面上用血寫著"逃生門"三個字。我想繞過去,他肩膀一晃又攔住我。
"你知道我死前想給唐小雨發(fā)什么嗎?"他聲音突然變得黏膩,皮膚滲出墨汁般的液體,"是'救我'。"
我抬手想推開他,手掌直接穿過他的身體。幻影在原地扭曲成漩渦,籃球砸在地上炸成碎片,碎片里浮現(xiàn)出"逃"字。
再抬頭時已經(jīng)站在天臺門口。鐵門銹跡斑斑,中央凹陷處留著個暗紅手印。我摸出符紙,指腹撫過那些年畫符留下的繭。鎖鏈印記燙得要命,血管里像是灌了滾水。
"林家的種,來續(xù)寫契約了嗎?"
白無衣從門縫滲出白霧凝成實體,發(fā)梢滴落的血珠在水泥地上綻成梅花。她袖口繡著林氏家徽,那是個圈住蛇的銅錢。
"你曾祖父用兒子的血畫鎮(zhèn)壓我的符!"她突然貼近我,冰涼的手指按在我胸口,"看看真相吧,你才是被封印的那個。"
記憶碎片扎進太陽穴。五歲生日那天,母親把我按在祠堂牌位前。檀香繚繞中她反復說"你是最后的守門人",朱砂筆在我眉心點了一下。十二歲高燒時,她在病房角落燒符,灰燼落在額頭上燙得我尖叫。
"接受融合,讓你看清真相。"她呼吸拂過我耳垂,"他們才是怪物。"
我咬住舌尖保持清醒,撕碎符紙拋向空中。血珠飛濺在封印門上,金色符文順著鐵門紋路蔓延。皮膚開始透明化,能看到血管里游走的咒文,那些筆畫像是活著的金魚。
"你騙我!"
白無衣尖叫著伸手抓我,十指變成利爪。就在這時,遠處傳來玻璃碎裂聲。我踉蹌著后退,后背撞上天臺護欄。夜風吹得我搖搖欲墜,看見樓下急診室燈火通明。
蘇晴醒了!
這個念頭剛冒出來,我就被什么東西拽住了腳踝。低頭看見趙子軒的手從排水管探出來,指尖纏著符繩。他臉上全是抓痕,眼球爆出蛛網(wǎng)狀血絲。
"換你來當祭品!"
我掄起背包砸他,金屬搭扣打在臉上沒留下痕跡。符紙飄落在他頭頂自燃,火焰竄起來時,我看見唐小雨的臉從火中浮現(xiàn)。
"你根本不懂封??!"她嘶吼著從廢墟里爬出來,手里攥著半顆心臟,里面嵌著燒焦的符咒。鏡片反光遮住瞳孔,機械音重復:"容器...容器..."
我踹開趙子軒沖向天臺中央。白無衣的尖嘯震得耳膜生疼,她身后鐵門開始扭曲變形。無數(shù)人影從裂縫里涌出來,有穿校服的學生,也有裹著壽衣的老者。
"以血為契!"我對著虛空大喊,掌心拍向胸口。溫熱的液體順著指縫滴落,空氣里彌漫開鐵銹味。鎖鏈印記突然爆開青光,那些冤魂慘叫著縮回門縫。
"代代守門!"
最后一聲喊完時,我跪倒在地。白無衣的身影變得透明,她瞪大眼睛看著自己消散:"你...你做了什么..."
"門不是用來囚禁的。"我咳出一口血,看見符文順著鐵門紋路重新排列組合,"是連接的通道。"
天邊泛起魚肚白時,我聽見有人在哭喊我的名字。聲音忽遠忽近,像是從很深的地方傳來。我想抬頭,脖子卻重得抬不起來。
"林野!"
睜開眼看見蘇晴站在我面前,她耳中的"門"字已經(jīng)消失。晨光透過她發(fā)梢落在地上,我這才發(fā)現(xiàn)她腳下躺著個女童,滿臉是血。
"是你..."我認出那是照片上的唐小雨,她小時候的樣子。
女童慢慢消散,化作白光涌入我胸口。
遠處傳來救護車鳴笛,我望著蘇晴嘴角扯出笑,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