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沿著街道走,手腕上的黑線已經(jīng)爬到肘關(guān)節(jié)。每走一步,視線就模糊一分。路邊早餐鋪飄來豆?jié){的香氣,混著下水道的潮濕味,沖得人胃里翻騰。
手機在口袋里震動。是陳昊發(fā)來的消息:“唐母剛撥通120,說小雨還有微弱心跳?!?/p>
我停下腳步。風吹過脖頸,帶著刺骨的涼意。遠處傳來救護車的鳴笛聲,由遠及近。
“她撐不住了。”我對著空氣說。喉嚨干澀得像被砂紙打磨過。
前方十字路口亮起紅燈。對面便利店的燈光刺得眼睛發(fā)疼。貨架間的自動門開合著,映出無數(shù)個重疊的人影。
又一輛黑色轎車停在路邊。引擎蓋還熱著,駕駛座空無一人。副駕上放著一本泛黃的筆記本,封面用紅色記號筆寫著“林建國”。
我拉開車門。皮革座椅散發(fā)出霉味,混著消毒水的氣息。翻開筆記本,第一頁貼著媽媽的照片。她抱著嬰兒時期的我,笑容溫柔。
第二頁全是密密麻麻的數(shù)字和化學式。最下方有一行潦草的字跡:“只有完全復制她的基因,才能讓她回來。”
風從車窗灌進來,掀起紙頁。后面的空白處布滿抓撓的痕跡,像是有人用指甲硬生生刻上去的。
“爸爸?”稚嫩的童聲突然響起。
我猛地回頭。后座蜷縮著一個小女孩,穿著粉色連衣裙。她的臉藏在陰影里,只能看到一截蒼白的手臂。
心臟在胸腔里劇烈跳動。汗水順著脊背滑落,浸透衣衫。
“你……”我的聲音發(fā)顫。
小女孩往前挪了半步。慘白的臉出現(xiàn)在晨光里——是小時候的唐小雨。
“小雨?”我伸手想碰她。
她卻往后縮了縮,眼睛盯著我的手腕。“那個壞人把我關(guān)在地下室?!彼f,“他說要找媽媽?!?/p>
我感覺呼吸困難。手腕上的黑線開始跳動,像是有東西在里面蠕動。
“你怎么會……”話沒說完,手機又震動起來。
是蘇晴:“林野,唐阿姨說小雨失蹤前,經(jīng)常去城南舊醫(yī)院做義工?!?/p>
我死死攥著手機。小女孩的身影開始扭曲,像被揉皺的紙張。
“那里有個地下實驗室?!蔽艺f,聲音沙啞得不像自己。
救護車的鳴笛聲越來越近。我跳下車,踉蹌著往后退。小女孩的身影在后視鏡里逐漸消失,只留下一句回音:“小心爸爸?!?/p>
街角突然傳來引擎轟鳴。那輛熟悉的黑色轎車又出現(xiàn)了,在兩個街區(qū)外緩緩轉(zhuǎn)彎。
我追了上去。雙腿像灌了鉛,每步都踩得地面發(fā)顫。手腕的黑線已經(jīng)蔓延到肩膀,皮膚下的蠕動感越來越強。
轉(zhuǎn)過街角時,我撞上了一個人。他懷里抱著一束白菊,花瓣散落了一地。
“對不起?!蔽覀兺瑫r開口。
抬頭看見他的臉,我僵在原地。是唐小雨的父親。他西裝領(lǐng)帶整潔,像是剛參加完葬禮。
“你是……”他看著我發(fā)紫的手臂,眼神閃爍。
我沒說話,繞過他繼續(xù)往前跑。身后傳來他撿拾花瓣的聲音,一聲接一聲,像是在數(shù)心跳。
拐進小巷時,我扶著墻吐了起來。黑色液體順著嘴角流下,在水泥地上腐蝕出焦痕。
手機再次震動。這次是陌生號碼:“林先生,您母親當年搶救的病患家屬,我們找到了一位幸存者?!?/p>
我抹掉嘴角,指節(jié)發(fā)出脆響。“在哪?”
“城南舊醫(yī)院三樓病房,307?!?/p>
我抬頭看向天空。烏云壓得很低,像是要把整座城市吞沒。
“等著。”我把手機扔進垃圾桶,“我這就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