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的天氣說變就變。下午最后一節(jié)課時，天色還只是有些陰沉，等到放學(xué)鈴聲敲響，窗外已是瓢潑大雨，豆大的雨點噼里啪啦地砸在窗玻璃上，濺起一片水霧。

殷誠熙站在教學(xué)樓一樓的出口處，望著眼前密集的雨簾，無奈地抓了抓頭發(fā)。他早上訓(xùn)練出門急，根本沒看天氣預(yù)報。

身邊不斷有同學(xué)撐開傘走入雨幕，或是被提前趕來的家長接走。他摸出手機，正準備看看叫車軟件，一個熟悉的聲音帶著些許遲疑在他身后響起。

“殷誠熙？你沒帶傘嗎？”

他回頭，看見晏兮瞳正從書包里拿出一把折疊傘。那傘看起來小巧精致，淡雅的藍色傘面，似乎……容納一個人剛好，兩個人會有些勉強。

“是啊，”殷誠熙嘆了口氣，臉上露出點懊惱，“完全沒想到會下這么大?！?/p>

晏兮瞳看了看自己手里的傘，又看了看他高大的身形，微微蹙眉，像是在做一個艱難的決定：“我的傘……好像有點小?！彼D了頓，聲音輕柔地提議，“要不……我們一起撐？我正好去公交車站?！?/p>

殷誠熙眼睛一亮，立刻點頭：“好??！那就麻煩你了！我送你過去！”他怎么可能讓女生為難，更何況，這個提議正中他下懷——雖然他還沒仔細思考為什么。

小巧的傘“啪”地一聲撐開，勉強在滂沱大雨中撐起一小片干燥的天空。兩人并肩走入雨幕，瞬間感受到了空間的局促。

殷誠熙不得不微微彎下腰，才能確保腦袋在傘的保護范圍內(nèi)。他們的手臂不可避免地輕輕挨在一起，隔著薄薄的校服面料，能清晰地感受到對方身體傳來的溫熱，以及雨天氣溫帶來的微涼。晏兮瞳的發(fā)梢偶爾會掃過他的手臂，帶來一絲微癢的觸感。

走了幾步，晏兮瞳就發(fā)現(xiàn)，傘的大部分空間都傾向了自己這邊，殷誠熙的右肩幾乎完全暴露在雨中，紅色的校隊外套顏色變得更深。

“你那邊淋濕了……”她輕聲提醒，下意識地用手將傘柄往他那邊推了推。

“沒事沒事，”殷誠熙渾不在意地笑笑，大手卻穩(wěn)穩(wěn)地扶住傘柄，又將傘傾向她，“我身體好，淋點雨沒關(guān)系。你別淋到就好?！?/p>

他的動作自然又帶著不容置疑的堅持。晏兮瞳不再堅持，心里卻像被什么東西輕輕撞了一下，暖暖的，酸酸的。

雨聲嘩嘩，仿佛將他們與周遭嘈雜的世界隔離開。傘下的空間變得私密而安靜，只能聽到彼此的呼吸聲和踩在水洼里的腳步聲。殷誠熙身上淡淡的汗味混合著雨水清新的氣息，縈繞在鼻尖，并不難聞，反而有種獨特的活力感。

晏兮瞳的心跳得有些快，她甚至不敢側(cè)頭去看他，只能目視前方，假裝專注于腳下的路。

這段平時幾分鐘就能走完的路，此刻顯得格外漫長，又格外短暫。

終于到了公交站臺的遮雨棚下。殷誠熙收了傘，他的右半邊肩膀和胳膊果然濕透了，頭發(fā)也淋濕了一些，幾縷黑發(fā)乖順地貼在額角，讓他看起來少了幾分平日的張揚，多了幾分難得的稚氣。

“謝謝你啊，晏兮瞳?！彼α怂闵系乃椋θ菀琅f燦爛，像雨后天晴的陽光，“不然我真成落湯雞了。”

晏兮瞳看著他濕透的肩膀，心里過意不去，從書包里拿出一包紙巾遞給他：“快擦擦吧，小心感冒?！?/p>

殷誠熙接過紙巾，胡亂擦了兩下頭發(fā)和臉，眼神亮晶晶地看著她：“真的沒事兒！倒是你，趕緊上車回家，別著涼了?！?/p>

這時，晏兮瞳要坐的公交車正好進站。

“那我先走了。”她朝他揮揮手。

“嗯，路上小心！”殷誠熙站在站臺下，朝她用力揮手。

公交車門關(guān)上，緩緩駛離。晏兮瞳透過沾滿雨水的車窗，看到那個高大的身影依舊站在站臺下，目送著公交車離開，直到拐彎再也看不見。

她靠在椅背上，輕輕吁了口氣，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臉頰，有些發(fā)燙。剛才傘下那短暫又漫長的幾分鐘，像一場朦朧而心動的夢。

而站臺上的殷誠熙，直到公交車消失在視野盡頭，才轉(zhuǎn)身準備冒雨跑回學(xué)校車棚取車。他摸了摸自己還有些微熱的耳根，回想起剛才傘下那若有若無的馨香和手臂相觸的細微觸感，嘴角不自覺地向上揚起。

這場雨，似乎下得……還挺不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