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的初夏總是帶著黏膩的濕意，可陸承洲別墅的地下格斗場里，只有冷硬的風(fēng)裹著汗水的味道，撲在蘇念臉上。

她穿著一身黑色運(yùn)動服，頭發(fā)高高束起，額前的碎發(fā)已經(jīng)被汗水打濕，貼在皮膚上。對面的格斗教練是個身高近兩米的壯漢，拳頭揮過來時帶著風(fēng)聲，蘇念下意識地偏頭躲開，卻還是被拳風(fēng)掃到了臉頰，一陣發(fā)麻。

“反應(yīng)太慢?！苯叹毜穆曇魶]有溫度，“下次再躲不開，就不是擦到這么簡單了?！?/p>

蘇念咬著牙，握緊了拳頭。這是她第三次來格斗場，前兩次她連十分鐘都撐不過，就被教練摔在軟墊上，疼得半天站不起來。陸承洲說“要想報仇，先學(xué)會不被打倒”，可她現(xiàn)在連“不被打倒”都做不到。

又是一拳過來，蘇念記得陸承洲教她的技巧——避開正面，攻擊對方下盤。她試著往旁邊跨步，同時伸出腿去絆教練的腳踝，可力氣太小，不僅沒絆到，反而被教練抓住了手腕，輕輕一擰，她就被迫轉(zhuǎn)過身，后背抵在了對方的胸口。

“放棄嗎？”教練的聲音在頭頂響起。

蘇念的手腕被捏得生疼，可她看著地面上自己的影子，突然想起三年前那個雨夜——她縮在消防通道里，連拿起一把水果刀的勇氣都沒有。現(xiàn)在她至少能站在這里，能試著反抗。

“不放棄?！彼е?，用另一只手去掰教練的手指，“我還能練。”

就在這時，格斗場的門被推開了。陸承洲走了進(jìn)來，穿著一身灰色休閑裝，少了平時的冷硬，多了幾分松弛。他靠在門口的欄桿上，目光落在蘇念身上，沒有說話，只是指尖夾著的煙，煙灰悄悄落在了地上。

教練看到陸承洲，動作頓了頓，下意識地松開了蘇念的手腕。蘇念揉著發(fā)紅的手腕轉(zhuǎn)過身，看到陸承洲時，眼神里閃過一絲慌亂——她不想讓他看到自己這么狼狽的樣子。

“繼續(xù)?！标懗兄薜穆曇艉艿?，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不用因?yàn)槲曳潘??！?/p>

教練應(yīng)了聲“是，陸先生”，重新擺好了格斗姿勢。這次他的動作沒有放緩，拳頭直逼蘇念的胸口。蘇念慌了神，腳步?jīng)]跟上，直接被拳頭擊中了肩膀，疼得她倒吸一口涼氣，踉蹌著后退了兩步，重重地摔在軟墊上。

眼淚瞬間涌了上來，不是因?yàn)樘?，而是因?yàn)榇鞌?。她明明已?jīng)很努力了，可還是這么沒用。

“起來?！标懗兄拮吡诉^來，站在她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她，“這點(diǎn)疼都受不了，怎么去找趙天雷報仇？”

蘇念咬著唇，不想讓眼淚掉下來。她撐著軟墊想站起來，可肩膀一用力就疼得發(fā)抖，剛起來一半，又跌了回去。

陸承洲的眉頭皺了皺，彎腰，伸手將她拉了起來。他的掌心很大，帶著煙草的溫度，裹著她的手腕時，讓她莫名地覺得安心?！皠偛艦槭裁床挥梦医棠愕摹读Α记?？”他的聲音放低了一些，沒有了剛才的嚴(yán)厲。

“我……我忘了?！碧K念的聲音很小，不敢看他的眼睛。

陸承洲沒說話，只是拉著她的手腕，走到格斗場的角落。他讓她坐在長椅上，然后蹲下身，輕輕掀開她運(yùn)動服的袖子——肩膀上已經(jīng)紅了一大片，甚至有些發(fā)紫。

“忍著點(diǎn)。”他從口袋里掏出一個小藥瓶，倒出一些藥膏在掌心，搓熱后，輕輕敷在她的肩膀上。他的動作很輕，指腹按壓在紅腫處時，帶著恰到好處的力道，緩解了不少疼痛。

蘇念的心跳突然快了起來。她低頭看著陸承洲的頭頂，他的頭發(fā)很短，能看到發(fā)旋處的碎發(fā)。陽光從格斗場的窗戶照進(jìn)來，落在他的身上，給冷硬的輪廓鍍上了一層暖光。她突然想起第一次在花園里看到他腰側(cè)的疤痕，想起他遞給她水果刀時的眼神——原來這個總是冷冰冰的男人，也有這么溫柔的一面。

“疼就說?！标懗兄薜穆曇舸驍嗔怂乃季w。

“不疼了?！碧K念搖搖頭，小聲說，“陸先生，我是不是很沒用？練了這么久，還是這么差?！?/p>

陸承洲抬起頭，目光落在她的臉上。她的眼睛紅紅的，像只受了委屈的小貓，讓他心里莫名地軟了一下?！罢l都不是一開始就厲害的?！彼栈厥郑匦抡局鄙眢w，“我第一次學(xué)格斗的時候，比你還慘，被教練打斷了兩根肋骨?！?/p>

蘇念愣住了：“你也被打斷過肋骨？”

“嗯。”陸承洲點(diǎn)點(diǎn)頭，語氣很平靜，“那時候我才12歲，我爸讓我學(xué)格斗，說只有變強(qiáng)才能保護(hù)自己?？晌夷菚r候跟你一樣，總想著放棄?！彼D了頓，看向格斗場中央，眼神里閃過一絲復(fù)雜，“后來我爸死了，我才知道，放棄的代價，比斷幾根肋骨還疼?！?/p>

蘇念知道他說的“爸”，就是被趙天雷害死的父親。她看著陸承洲的側(cè)臉，突然覺得，他其實(shí)比自己更可憐——他不僅要報仇，還要撐起整個家族的勢力，獨(dú)自面對那么多危險。

“陸先生，”蘇念突然開口，“以后我會好好練的，不會再讓你失望?！?/p>

陸承洲轉(zhuǎn)過頭，看著她眼里的堅(jiān)定，嘴角幾不可察地勾了一下?！昂??！彼f，“明天早上八點(diǎn)，這里見。”

說完，他轉(zhuǎn)身離開了格斗場。蘇念坐在長椅上，摸著肩膀上還殘留著藥膏溫度的地方，心跳還是很快。她知道，剛才陸承洲掌心的溫度，不僅緩解了她的疼痛，還在她心里，留下了一道說不清道不明的痕跡。

第二天早上八點(diǎn)，蘇念準(zhǔn)時出現(xiàn)在了格斗場。陸承洲已經(jīng)在了，他穿著跟昨天一樣的灰色休閑裝，手里拿著一瓶水，看到她來，遞了過去：“先熱身，十分鐘后開始。”

蘇念接過水，點(diǎn)點(diǎn)頭，開始認(rèn)真地?zé)嵘?。她知道，從今天起，她不僅要為了報仇而變強(qiáng)，還要為了能跟上陸承洲的腳步，為了能有一天，真正地站在他身邊，而努力。

格斗訓(xùn)練開始后，陸承洲沒有離開，而是站在欄桿邊看著。教練的動作還是很嚴(yán)厲，但蘇念這次沒有再慌。她記住了陸承洲教她的技巧，避開教練的拳頭時，還試著反擊了幾次。雖然還是被摔倒了好幾次，但她每次都能很快地站起來，眼神里沒有了之前的挫敗，只有越來越強(qiáng)的韌勁。

訓(xùn)練結(jié)束后，蘇念坐在長椅上喝水，汗水順著臉頰往下流。陸承洲走了過來，遞給她一條毛巾：“今天不錯?！?/p>

“真的嗎？”蘇念眼睛一亮，看著他。

“嗯?！标懗兄撄c(diǎn)點(diǎn)頭，“比昨天進(jìn)步多了。”

蘇念的心里突然像被什么東西填滿了，暖暖的。她接過毛巾，擦了擦臉上的汗水，笑著說：“謝謝陸先生?！?/p>

陸承洲看著她的笑容，愣了一下。這是他第一次看到蘇念笑——不是禮貌的微笑，而是發(fā)自內(nèi)心的、帶著孩子氣的笑容。陽光落在她的臉上，讓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像藏著星星。

他的心跳莫名地漏了一拍。他很快移開目光，咳嗽了一聲：“趕緊回去洗澡，別感冒了?！闭f完，轉(zhuǎn)身快步離開了格斗場。

蘇念看著他的背影，疑惑地皺了皺眉——陸先生怎么好像有點(diǎn)慌？但很快，她就把這點(diǎn)疑惑拋到了腦后，心里只剩下進(jìn)步的喜悅。她不知道，陸承洲在走出格斗場后，靠在走廊的墻上，摸了摸自己的胸口——那里的心跳，還在不受控制地加快。

他第一次發(fā)現(xiàn)，原來看著蘇念的笑容，比打贏一場硬仗，還要讓他覺得滿足。只是他不知道，這種滿足感的背后，藏著的是他自己都沒察覺的，越來越深的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