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卿崢微抬下頜,眸光在燈影里一閃,抬首望向景驪皖:“景仵作,可還挖到別的蛛絲馬跡?”
景驪皖拱手,聲音低而穩(wěn):“回沈大人,死者雙肩微斜,左高右低,一頭花白,卻面皮青壯,不過三十出頭,依下役看,這白發(fā)十有八九是天生的,非愁非病?!?/p>
窗外夜色濃得化不開,檐角風鈴叮當作響,沈卿崢側首,目光穿過窗欞,仿佛想將黑暗也剖開一道口子:“夜已三更,露水重,景仵作不如暫留,我命人收拾一間凈室,熱湯暖榻,歇了明日再回?”
景驪皖再揖,袖口帶出一股淡淡的血腥與草藥混雜之氣:“多謝大人美意,兄長已提燈在莊外候著,下役與他結伴歸府,路上也好照應?!?/p>
沈卿崢不再挽留,只抬手虛扶:“既如此,仵作慢行,夜路多蛇影,替我問令兄安?!?/p>
門扉闔上,腳步聲漸遠,屋里只剩三人呼吸可聞,燭芯“啪”地爆出一粒火星,像誰心里突跳的陰謀。
楚尹以指輕叩桌面,聲音壓得極低:“沈司直,要不要連夜去探墨然?若兇器真是琴弦,他便最是可疑。”
燭影搖紅,沈卿崢以指節(jié)抵著下頜,眸色沉得像一汪攪不開的墨。
若真是墨然…他垂眸思考,把證據(jù)擺得這么亮,反倒像邀我們?nèi)刖帧酵偈挚傻?,越像淬了毒的餌,話音一轉(zhuǎn),他指尖在案上輕輕一敲,可若不是他——那支海棠玉簪立刻在腦海里綻開,沾著夜露、沾著草腥,也沾著林愿低眉時垂落的發(fā)絲,林愿的嫌疑便像潮水上涌,一寸寸沒過腳背,沈卿崢瞇了瞇眼,封緒呢?景驪皖說死者并非巾木先生,封緒若早知此事…
他停住,眼底倏地掠過一點鋒利的笑,那便值得一詐。
沈卿崢抬眸,目光穿過燭焰,直直落到楚尹臉上:“楚捕頭,明日卯正,你去見墨然,只撂一句——‘兇手已落網(wǎng),午后我們便回大理寺?!f完就走,別給他開口的機會,隨后你隱在暗處,盯緊他,看他是否最后一個踏出別莊?!?/p>
楚尹愣了半瞬,仍習慣性地點頭:“明白?!?/p>
沈卿崢又側首,望向一直抱臂而立的唐嶼白:“嶼白,你天亮動身,回寺里點兩撥人,一撥封死后門與竹林盡頭的籬門,別放走任何人;另一撥循我們昨夜探回的那條密道,潛去熔爐,仔細探查?!?/p>
唐嶼白拳心抵胸,低聲應諾,衣袂在夜風里獵獵如一柄未出鞘的刀。
沈卿崢這才收回視線,凝視著燈芯上那一滴將墜未墜的燭淚,緩緩吐出一口濁氣:“至于林愿與封緒——”他指尖在桌案上輕叩:“便由我去會會。”
晨霧未散,檐角滴著隔夜雨,沈卿崢負手立于林愿門前,指節(jié)輕叩,聲音像一粒冰珠滾過玉盤。
“誰?”屋里傳出女聲。
“大理寺司直,沈卿崢?!彼麍笊厦M。
片刻,門才“吱呀”開了一條縫,沈卿崢拱手:“叨擾了,可方便進屋細聊?”
她飛快朝屋內(nèi)瞥了一眼,那一眼極短,卻足以讓沈卿捕捉到她睫毛下的驚慌:“林姑娘還有其他客人嗎?”
“上官說笑了?!绷衷競壬碜屄?,指尖微顫,“大清早的,民女屋里哪來的客人?只是…有些亂,您別嫌棄。”
沈卿崢微微一笑,踏進門坎,矮桌上,三盞白瓷杯擺得端正,唯有其中一泓殘茶,水痕未干,沈卿崢以指腹輕抹杯沿,涼意順著指骨爬上來——方才果真有人在,他一路行來,并未撞見半片衣角,可見那人仍躲在屋內(nèi)。
林愿欲闔門,沈卿忽回頭,語聲溫溫:“林姑娘,門只掩一半即可?!?/p>
林愿微微頷首,只得將門留出一道細縫,晨光透進來,像一把薄刃,把屋子劈成兩半。
沈卿崢轉(zhuǎn)身,余光掠過衣柜——柜底露出一星衣角,顏色暗舊,卻干凈,他低笑一聲,聲音輕得像撥動了一根琴弦:“林姑娘,”他道,“既然有客,何不請出來共飲一杯?躲著多失禮?!?/p>
沈卿崢話音未落,屋中已是一片凝冰般的靜,林愿指尖尚懸在茶壺上方,碧湯一線,卻猛地一顫,濺了幾滴在桌,像碎開的翡翠。衣柜后傳來極輕的衣料摩挲聲,像夜鼠掠過瓦脊,接著,一道人影緩步踱出,晨色把他照得清清楚楚,正是封緒。
沈卿崢挑眉,眼底掠過一絲極亮的驚芒,封緒與林愿竟有私聯(lián),這倒是意外之喜,他拂衣落座,指尖輕叩桌沿,目光順勢爬上林愿的發(fā)髻——那支海棠簪赫然在列,簪頭花瓣曾染血,如今卻被擦得雪亮。
沈卿崢低低笑開,聲音溫雅,卻字字透鋒:“林姑娘,封公子,看來沈某猜得不錯——二位合謀,先取巾木先生性命,再借墨琴師之手,彈一曲嫁禍東風?”
一夢棠今日份更新完成啦,兇手真的是林愿和封緒嗎?各位有何見解呢?請在評論區(qū)大膽發(fā)言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