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晚蹲在書店靠窗的儲物間里,指尖拂過一摞泛黃的稿紙時,窗外的梧桐葉正好落了第三片。九月的風(fēng)帶著桂花香鉆進(jìn)通風(fēng)扇,攪得空氣里浮動著潮濕的暖意,像極了七年前那個讓她攥著錄取通知書在圖書館哭出聲的午后。?
“晚晚姐,征集稿都整理好了嗎?明早就要貼展示墻了。” 兼職生小林的聲音從收銀臺方向傳來,伴隨著掃碼槍 “滴” 的輕響,“最后這疊沒寫名字的,要單獨放嗎?”?
蘇晚直起身時膝蓋磕到了木箱邊緣,她揉著泛酸的腿走到前廳,目光剛落在那疊用牛皮紙信封裝著的稿件上,指尖就驟然頓住。信封右下角畫著極小的玉蘭花,筆尖停頓的弧度、花瓣邊緣刻意留的缺口,和她大學(xué)筆記本扉頁上的圖案幾乎一模一樣 —— 那是陸則衍教她畫的第一朵花,當(dāng)時他笑著說 “蘇晚的名字里有個‘晚’字,該配最溫柔的花”。?
“先放我桌上吧?!?她接過信封時指尖有些發(fā)顫,牛皮紙粗糙的紋理蹭過指腹,帶來一陣熟悉的癢意。小林注意到她泛紅的耳尖,打趣道:“晚晚姐這是遇到知音了?上次看到你這么在意稿件,還是去年那位寫老城區(qū)修表匠的老先生呢。”?
蘇晚沒接話,轉(zhuǎn)身躲進(jìn)了二樓的閱讀區(qū)。這里是書店最安靜的角落,整面墻的落地窗外種著兩株梧桐樹,枝葉在午后陽光里織成細(xì)碎的網(wǎng),剛好罩住她常坐的那張橡木桌。她拆開信封時動作極輕,仿佛里面裝著會碎的月光,三張稿紙展開的瞬間,熟悉的字跡撲面而來 —— 不是工整的楷書,也不是潦草的行書,而是帶著點慵懶的連筆,“等” 字的竹字頭總愛寫得像展翅的鳥,“解” 字的右半部分永遠(yuǎn)少寫一橫。?
七年前在 A 大圖書館,她總愛坐在陸則衍斜后方的位置,看他在草稿紙上寫滿物理公式,偶爾抬頭發(fā)現(xiàn)她在偷看,就會把紙推過來,在空白處畫個歪歪扭扭的笑臉。有次她指著 “理解” 兩個字較真:“陸則衍,你這字寫得太敷衍了,以后要是當(dāng)老師,學(xué)生肯定看不懂?!?他當(dāng)時正在解一道量子力學(xué)難題,聞言抬頭笑了笑,眼底盛著窗外的銀杏光:“沒關(guān)系,反正我只寫給你看。”?
稿件的標(biāo)題是《玉蘭與舊鐘》,開頭第一句就讓蘇晚的眼眶熱了?!袄铣菂^(qū)的鐘樓每天準(zhǔn)點敲響時,我都會在巷口的咖啡店買兩杯拿鐵,一杯加雙份糖,一杯不加奶 —— 就像七年前,那個總愛躲在圖書館角落啃面包的姑娘,永遠(yuǎn)記得我不愛吃香菜。”?
她握著稿紙的手指漸漸收緊,指節(jié)泛白。老城區(qū)的鐘樓、巷口的咖啡店、不加奶的拿鐵,這些都是他們畢業(yè)前常去的地方。那時陸則衍在準(zhǔn)備出國申請,她在忙著畢業(yè)論文,每天傍晚他都會繞路去咖啡店買兩杯拿鐵,然后在鐘樓底下等她。有次她來晚了,看到他站在銀杏樹下,把加雙份糖的那杯揣在懷里,睫毛上沾著細(xì)碎的金黃,像落了場小太陽。?
“她總說我太執(zhí)著于‘等待’,明明可以先去追求想要的生活,卻非要守著不確定的未來。” 稿紙上的字跡忽然有些潦草,像是寫字的人當(dāng)時情緒翻涌,“可她不知道,我怕我走了,就再也找不到那個會在圖書館幫我占座、在我解不出題時遞薄荷糖、在我生日時偷偷織圍巾的姑娘了。”?
蘇晚的眼淚滴在 “圍巾” 兩個字上,暈開了淡淡的墨痕。七年前陸則衍生日那天,她熬夜織了條灰色圍巾,針腳歪歪扭扭,還多縫了個不成形的玉蘭花圖案。她不敢當(dāng)面送,趁他去洗手間時塞在了他的背包側(cè)兜,后來他戴著那條圍巾去了圖書館,卻什么都沒說,只是在她凍得搓手時,把圍巾解下來繞在了她脖子上,帶著他身上淡淡的雪松味。?
“去年秋天我回了一趟老城區(qū),鐘樓拆了,咖啡店改成了花店,只有巷口那棵玉蘭樹還在?!?蘇晚順著字跡往下讀,心臟像是被一只溫柔的手攥住,“我站在玉蘭樹下,突然明白她當(dāng)年說的‘理解’—— 不是放棄等待,而是相信兩個人就算走散了,也會在某個路口重新遇見?!?
稿紙的最后一段沒有署名,只有一行小字:“如果有人看到這篇故事,碰巧認(rèn)識那個喜歡玉蘭花、愛喝雙份糖拿鐵的姑娘,請告訴她,我還在等她,等她愿意和我一起,把沒說完的話、沒看完的風(fēng)景,都補(bǔ)回來?!?
蘇晚把稿紙貼在胸口,眼淚無聲地浸濕了衣襟。窗外的梧桐葉又落了一片,剛好落在她的筆記本上,那本筆記本的扉頁,除了陸則衍畫的玉蘭花,還有他七年前寫的一句話:“蘇晚,等我回來,我們一起開家書店,就叫‘晚衍書坊’?!?
她起身走到窗邊,看著巷口那個熟悉的身影 —— 穿著卡其色風(fēng)衣,手里拎著兩杯拿鐵,站在梧桐樹下,正抬頭往書店二樓看。陽光落在他的發(fā)梢,像七年前那樣,帶著溫暖的光暈。?
蘇晚拿起手機(jī),撥通了那個爛熟于心的號碼。電話接通的瞬間,她聽到了熟悉的呼吸聲,還有巷口傳來的鐘樓鐘聲 —— 原來老城區(qū)的鐘樓沒拆,只是換了個位置,此刻正悠揚(yáng)地敲響,像是在為七年的等待,奏響重逢的序曲。?
“陸則衍,” 她的聲音帶著哭腔,卻格外清晰,“你的故事我看完了。還有,你買的拿鐵,再不放糖就要涼了?!?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然后傳來他帶著笑意的聲音,和七年前一樣溫柔:“蘇晚,我知道你會看懂的。還有,‘晚衍書坊’的招牌,我已經(jīng)訂好了,就等你點頭了?!?
蘇晚掛了電話,快步走下樓梯。推開門的瞬間,陸則衍舉著兩杯拿鐵朝她走來,眼底盛著梧桐葉的碎光,像藏了一整個秋天的溫柔。他把加雙份糖的那杯遞給她,指尖碰到她的手時,輕輕攥住了她的指尖。?
“等了很久吧?” 蘇晚看著他,眼淚又要掉下來。?
陸則衍搖搖頭,笑著把她的手揣進(jìn)自己的風(fēng)衣口袋里:“不久,七年而已。以后的日子還長,我們有一輩子的時間,來理解彼此的等待。”?
梧桐葉在他們頭頂輕輕搖晃,陽光透過枝葉灑在兩人身上,像是為這段跨越七年的等待,畫上了最溫柔的句號。而書店里的那疊匿名稿件,正靜靜地躺在桌上,等著明天被貼在展示墻上,告訴每一個來這里的人,關(guān)于等待與理解的故事,永遠(yuǎn)都有最溫暖的結(jié)局。?
蘇晚靠在陸則衍的肩上,看著巷口的玉蘭樹,忽然想起他稿件里的那句話。原來真正的理解,不是不害怕等待,而是知道有人和你一樣,在時光里堅守著那份初心,等著在某個陽光正好的午后,笑著對你說一句:“我還在,一直都在?!?
陸則衍低頭看著她,伸手拂去她臉頰上的碎發(fā),指尖帶著拿鐵的暖意:“晚晚,以后每天早上,我都來給你買雙份糖的拿鐵?!?
蘇晚點點頭,把臉埋進(jìn)他的風(fēng)衣里,聞到了熟悉的雪松味,還有淡淡的桂花香。她知道,七年的等待,終于在這個秋天,有了最圓滿的答案。而他們的故事,就像書店里的那些書,翻開新的一頁,滿是溫柔與期待。?
窗外的梧桐葉還在飄落,落在書店的玻璃窗上,像是在為這段重逢的愛情,寫下最浪漫的注腳。蘇晚握著陸則衍的手,心里滿是安定 —— 她知道,以后無論遇到什么,他們都會像現(xiàn)在這樣,彼此理解,彼此等待,一起走過每一個春夏秋冬。?
陸則衍看著她眼底的笑意,輕輕握緊了她的手。他知道,七年的等待不算長,因為從遇見蘇晚的那天起,他就知道,這個姑娘,值得他用一輩子去守護(hù),去等待,去理解。而現(xiàn)在,他終于等到了,等到了那個愿意和他一起,把沒說完的話、沒看完的風(fēng)景,都一一補(bǔ)回來的人。?
書店里的時鐘輕輕敲響,指向下午三點。陽光透過玻璃窗,灑在兩人身上,溫暖而明亮。蘇晚抬頭看著陸則衍,笑著說:“陸則衍,我們的‘晚衍書坊’,明天就把招牌掛起來吧?!?
陸則衍點點頭,眼底滿是溫柔:“好,都聽你的。以后,這里就是我們的家,是我們一起守護(hù)的故事屋?!?
兩人相視而笑,陽光在他們的眼底跳躍,像是藏了一整個星空。而桌上的那疊匿名稿件,仿佛也感受到了這份溫暖,靜靜地躺在那里,訴說著一個關(guān)于等待與理解的故事,一個跨越七年,終于圓滿的愛情故事。?
巷口的玉蘭樹輕輕搖晃,花瓣落在地上,像是在為這段美好的愛情,獻(xiàn)上最真摯的祝福。蘇晚知道,從今天起,她的書店里,不僅有書,有故事,還有了她一直在等的人,和一份再也不會錯過的愛情。?
陸則衍拿起桌上的稿紙,輕輕放在蘇晚的筆記本里,然后把筆記本遞給她:“晚晚,這是我們的故事,以后,我們還要一起寫更多的故事?!?
蘇晚接過筆記本,指尖拂過扉頁上的玉蘭花和那句七年前的承諾,心里滿是感動。她抬頭看著陸則衍,笑著說:“好,我們一起寫,寫一輩子?!?
陽光透過梧桐葉的縫隙,灑在他們身上,溫暖而美好。這一刻,時間仿佛靜止,只剩下彼此的心跳聲,和巷口傳來的悠揚(yáng)鐘聲,訴說著這段跨越七年的等待與理解,終于迎來了最圓滿的結(jié)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