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了他!給我殺了他!啟動所有攻擊單元!我不要活口!我要把他轟成粉塵??!”
魏公子癲狂的咆哮,通過擴音系統(tǒng),如同滾雷般在整個深井中回蕩。聲音在巨大的鋼鐵井壁間反復(fù)碰撞、放大,形成一道充滿怨毒與殺意的聲浪,壓向平臺上那個唯一站立的身影。
冥惑心對這無能的狂怒充耳不聞。他垂下眼簾,將那根尚在指間微微顫動的不穩(wěn)定蛛絲,小心翼翼地、一圈圈地纏繞在食指上。那冰冷而狂暴的能量,像一條被馴服的毒蛇,緊貼著他的皮膚,傳來一陣陣令人心悸的搏動。他能感受到其中蘊含的、足以讓他脫胎換骨的龐大力量,眼中閃過一絲轉(zhuǎn)瞬即逝的滿足。
賭贏了。他從神祇的祭壇上,竊取了那份本不屬于凡人的祭品。
但代價,現(xiàn)在才剛剛開始支付。
“嗡——嗡——嗡——”
刺耳的能量嗡鳴聲,如同死亡的交響樂,從四面八方響起。井壁之上,數(shù)十個黑洞洞的炮口緩緩探出,合金外殼在燈光下反射著冰冷的金屬光澤。炮口內(nèi)部,幽藍(lán)色的光芒從無到有,迅速匯聚、壓縮,散發(fā)出令人皮膚刺痛的高熱??諝庵袕浡_一股臭氧的味道,那是能量高度集中的證明。所有的炮口,都精準(zhǔn)無誤地鎖定了平臺上那個孤零零的身影。
與此同時,平臺四周的四個升降梯入口,厚重的金屬閘門在一陣令人牙酸的摩擦聲中緩緩升起,露出后方一片深邃的黑暗,唯有八點猩紅的光芒在黑暗中亮起,如同地獄惡犬的眼眸。
下一秒,四臺通體由鎢鋼與高密度陶瓷復(fù)合裝甲打造、造型酷似狩獵中的黑豹的人形兵器,邁著沉重而整齊的步伐,從中走出。它們的每一步都踏在金屬平臺上,發(fā)出“咚、咚、咚”的沉悶巨響,仿佛敲擊在人的心臟上。它們的關(guān)節(jié)處沒有絲毫多余的動作,每一次轉(zhuǎn)動都遵循著最優(yōu)化、最致命的殺戮邏輯。
清掃傀儡。
斗獸場的執(zhí)法者,高效而冷酷的殺戮機器。它們存在的唯一目的,就是清除一切“故障”和“意外”。
面對這天上地下的絕殺之局,冥惑心緩緩?fù)鲁鲆豢跐釟?。他體內(nèi)的力量早已在剛才驚天動地的一擊中消耗殆盡,此刻丹田空空如也,四肢百骸都傳來陣陣虛弱的酸痛感,他不過是在憑借意志力強撐著站立。
但他沒有束手待斃。求饒是弱者的特權(quán),而他早已被剝奪了這項權(quán)利。
他將指間那縷蛛絲上蘊含的狂暴能量,小心翼翼地引導(dǎo)出微不足道的一絲,將其附著在那片三角形的金屬碎片上。碎片上的綠光應(yīng)激而亮,卻遠(yuǎn)不如之前那般凝實奪目,更像是一點飄忽的鬼火。
“去!”
他用盡最后的力氣,將碎片擲出。
綠光再起,如同一道虛幻的影子,劃破空氣,射向距離他最近的一臺清掃傀儡的頭部——那里是它的視覺傳感器核心。
然而,那臺傀儡只是微微一側(cè)頭,猩紅的電子眼中,無數(shù)道數(shù)據(jù)流飛速閃過,在零點零一秒內(nèi)便精確地計算出了攻擊的軌跡、速度和能量級數(shù)。它以一種反物理的流暢姿態(tài),輕易地便閃身躲過。那道綠光幾乎是擦著它的裝甲飛過,在后方的井壁上留下了一道淺淺的焦痕。
與此同時,它的肩部的速射炮口火光一閃,一道被壓縮到極致的能量束便后發(fā)先至,帶著尖銳的破空聲,精準(zhǔn)地轟擊在冥惑心的胸口。
“噗!”
冥惑心感覺自己像是被一柄無形的攻城巨錘正面擊中。劇痛瞬間傳遍全身,胸口的骨骼仿佛都發(fā)出了不堪重負(fù)的呻吟。整個人不受控制地倒飛出去,狠狠地撞在后方巨蛛女王那冰冷堅硬的尸骸上,發(fā)出“砰”的一聲悶響。喉頭一甜,一股滾燙的鮮血再也抑制不住,從口中噴涌而出,在冰冷的金屬甲殼上濺開一朵凄美的紅花。
這就是體系的力量。
他的【阿瓦達(dá)啃大瓜】或許擁有越階擊殺強大生物的潛力,但那需要蓄力,需要時機,更需要他自身擁有足夠的力量去駕馭。而面對這些經(jīng)過無數(shù)次模擬演練,專門為鎮(zhèn)壓超凡者而設(shè)計的戰(zhàn)爭機器,它們沒有情緒,沒有恐懼,只有冰冷的計算和最優(yōu)的殺戮方案。在他本身極度虛弱的狀態(tài)下,顯得如此無力。
不等他從劇痛中掙扎起身,另外三臺傀儡已經(jīng)如同鬼魅般合圍而上,它們的動作同步率高得驚人,仿佛一臺機器的三個分身。一張閃爍著高壓電流的金屬網(wǎng)從其中一臺傀儡手中彈出,在空中瞬間展開,從天而降,將他牢牢罩住。
“滋啦——!”
劇烈的電流瞬間竄遍全身,他的肌肉不受控制地劇烈痙攣,皮膚表面?zhèn)鱽頍沟拇掏?。強烈的麻痹感讓他連動一動手指都成了奢望,意識也開始陣陣發(fā)黑。
他纏繞著蛛絲的手指無力地松開,那片三角形的金屬碎片和那根珍貴的蛛絲,也隨之脫手,滾落在冰冷的金屬地面上。
一臺清掃傀儡走上前,用靈活的機械臂精準(zhǔn)地?fù)炱鹆四莾蓸訓(xùn)|西,放入腰間的特種收容盒中。另一臺則伸出冰冷的合金手爪,毫無憐憫地掐住冥惑心的脖子,將他從電網(wǎng)中提起,像提著一只破敗的玩偶。
戰(zhàn)斗,從開始到結(jié)束,不過短短數(shù)秒??斓蒙踔磷層^景廳內(nèi)的貴族們,都來不及發(fā)出一聲喝彩。
觀景廳內(nèi)。
魏公子看著屏幕中被輕松制服、狼狽不堪的冥惑心,臉上因憤怒而扭曲的肌肉終于有了一絲放松,轉(zhuǎn)為一種病態(tài)的、殘忍的快意。他甚至因為過度激動,將手中的高腳杯捏得粉碎,猩紅的酒液混合著玻璃碴,順著他的指縫滴落,他卻渾然不覺。
“很好,很好!”他拍著手,眼神怨毒得如同想要噬人的野獸,“把他給我拖到觀景臺正下方!我要親眼看著,用最小功率的能量炮,從他的腳開始,一寸一寸地把他烤成焦炭!我要聽著他哀嚎整整一個小時!”
凱爾將軍眉頭微不可察地一皺,但沒有反駁。處死一個囚犯,對他而言,不過是執(zhí)行一道命令。只是這種充滿個人情緒的虐殺,有違他作為軍人的效率準(zhǔn)則。
然而,一個慵懶而嫵媚的聲音,卻在這時悠悠響起,如同在滾沸的油鍋里滴入一滴清水。
“魏公子,這么有趣的一件‘藏品’,就這么燒掉了,不覺得太可惜了嗎?”
說話的,是羅夫人。她依然斜靠在柔軟的沙發(fā)上,輕輕晃動著杯中的猩紅液體,仿佛剛才那場關(guān)乎生死的戰(zhàn)斗和魏公子的咆哮,不過是一場有趣的戲劇。
魏公子猛地回頭,布滿血絲的雙眼死死瞪著她:“羅茵!你這是什么意思?難道你要為一個毀了我心愛之物的賤種求情?”他的聲音因為憤怒而嘶啞,充滿了威脅的意味。
“求情?”羅夫人掩嘴輕笑,仿佛聽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話,她那雙勾魂奪魄的美目中閃過一絲狐貍般的精明,“不,我從不為弱者求情。我只是想和公子做一筆交易。”
她放下酒杯,緩緩坐直了身體。僅僅是一個簡單的動作,她整個人的氣場就隨之變化,從一個慵懶的旁觀者,變成了一個精于算計、氣勢逼人的商人?!澳穷^纏絲蛛王,雖然沒能成功晉升八品,但它畢竟在最后關(guān)頭吸收了九品母體和數(shù)百囚犯的血食,本身就是一件能量極不穩(wěn)定的半成品材料。而這個能以一己之力,精準(zhǔn)地中斷它晉升過程的小家伙,你不覺得,他比那些只知道聽從命令的傀儡,要有價值得多嗎?”
魏公子臉色陰沉如水:“我不管他有什么價值,他今天必須死!”
“死,當(dāng)然可以。”羅夫人優(yōu)雅地交疊起雙腿,語氣平淡,卻字字誅心,“但就這么讓他死了,你的損失可一分都挽回不了。你那頭九品的機械女王報廢了,催生八品蛛王的計劃徹底失敗,這件事傳回魏家,長老院那邊,你恐怕不好交代吧?”
“你!”魏公子氣得渾身發(fā)抖,羅茵的話,精準(zhǔn)地戳在了他最恐懼的痛處。
羅夫人無視他的憤怒,繼續(xù)道:“不如,把他,連同他從蛛王身上弄到的那些‘材料’,一并轉(zhuǎn)讓給我?!?/p>
她頓了頓,伸出兩根保養(yǎng)得宜的纖纖玉指,在空中比劃了一下:“我出兩百萬聯(lián)邦信用點,買下他和他的一切。這筆錢,足夠彌補你這次催生計劃的所有物資開銷,甚至還能小賺一筆。你既能挽回?fù)p失,又能向家族完美交代,把所有的失敗都?xì)w咎于這個囚犯的意外暴動。面子和里子,你都有了,何樂而不為?”
兩百萬!
魏公子瞳孔一縮。這確實是一筆不小的數(shù)目,足以讓他堵住家族里所有人的嘴。羅茵這哪里是交易,分明是在他潰敗的戰(zhàn)場上,遞給他一塊足以遮羞的華麗綢緞,代價是,他必須親手將帶給他恥辱的源頭,交給這個女人。
“怎么?公子是覺得,為了宣泄一時之憤,寧愿承受家族的責(zé)難,也要拒絕這份好意嗎?”羅夫人一句話,徹底封死了他的退路。
魏公子臉色一陣青一陣白,胸口劇烈地起伏著。他知道,自己沒得選。在這些龐大的利益集團眼中,個人的面子,永遠(yuǎn)是排在家族利益之后的。
一直沉默的凱爾將軍此時適時地開口,聲音沉穩(wěn),不帶任何感情:“公子,羅夫人的提議,符合緊急事態(tài)下的止損原則。在這里將他處決,除了情緒宣泄,并無任何實際收益?!?/p>
這句話,成了壓垮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也給了魏公子一個臺階下。
魏公子死死地盯著屏幕中那個被傀儡提在半空,奄奄一息的身影,仿佛要用眼神將他千刀萬剮。最終,他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字:“好……他歸你了!羅茵,我希望你別后悔,別被這只瘋狗反咬一口!”
“咯咯咯……”羅夫人發(fā)出一陣悅耳的笑聲,重新靠回沙發(fā),恢復(fù)了那副慵懶的姿態(tài),“我從不做后悔的買賣。而且,我最擅長的,就是給有趣的瘋狗,戴上最合適的項圈?!?/p>
她對著手腕上的個人終端輕輕說了一句:“凱爾將軍,申請更改9號囚犯的所有權(quán)。目的地,我的私人別苑‘靜謐之庭’?!?/p>
“所有權(quán)轉(zhuǎn)移申請已收到……魏公子,請授權(quán)?!眲P爾將軍公事公辦地看向魏公子。
魏公子咬著牙,在自己的終端上狠狠一點。
【滴!囚犯編號9,所有權(quán)已變更。新所有者:羅茵·德·拉斐爾夫人?!?/p>
冰冷的系統(tǒng)提示音在觀景廳內(nèi)響起。
平臺上,正準(zhǔn)備將冥惑心拖向處刑點的清掃傀儡,猩紅的電子眼同時閃爍了一下,內(nèi)部指令被瞬間刷新。它們放下了手中的武器,其中一臺從腰間取出一支高壓注射器,將一管散發(fā)著淡藍(lán)色熒光的鎮(zhèn)靜劑,毫不猶豫地注入了冥惑心的脖頸。
冰冷的液體迅速擴散,強烈的倦意如同潮水般涌來。
意識陷入黑暗的最后一刻,冥惑心透過越來越模糊的視線,仿佛看到了觀景廳那巨大的單向玻璃后,一張嫵媚動人、帶著玩味笑意的臉,正舉起酒杯,向他遙遙示意。
他知道,自己活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