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發(fā)的日子,終究還是到了。
清晨,山谷別院籠罩在一層薄薄的霧氣中,氣氛卻比往常凝重許多。魏長澤與藏色散人已收拾妥當,暗火流金護甲穿戴整齊,符篆法器貼身放好,眉宇間帶著一絲揮之不去的肅殺與決絕。
小魏嬰似乎也感受到了不尋常的氛圍,早早醒來,不像往日那般嬉鬧,只是緊緊抱著藏色散人的腿,仰著小臉,大眼睛里水汪汪的,滿是依戀和不安。
“阿嬰乖,”藏色散人蹲下身,替兒子整理好衣襟,將那塊溫潤的清心玉佩再次正了正,強壓下喉間的哽咽,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輕松愉快,“爹娘要出一趟遠門,去給阿嬰找……找一種特別特別甜的糖果子,只有很遠的地方才有?!?/p>
小魏嬰癟著小嘴,聲音帶著哭腔:“阿嬰不要糖果子……要爹娘……”
魏長澤的大手落在兒子頭頂,沉聲道:“阿嬰是男子漢,要勇敢。在家好好聽藍伯伯的話,認真修煉,等爹娘回來,要檢查你的功課?!?/p>
他將一枚小巧的、刻著簡易防護符文的木劍掛墜系在兒子的腰帶上:“這個戴著,想爹娘的時候,就看看它?!?/p>
藍啟仁親自前來送行,他身后還跟著兩名神色沉穩(wěn)可靠的藍氏長老?!拔汗?,藏色夫人,放心前去。魏小公子在云深不知處,絕不會有半分閃失。”他鄭重承諾,語氣是前所未有的嚴肅。
“有勞藍先生,有勞二位長老?!蔽洪L澤深深一揖。
藏色散人最后將兒子緊緊摟在懷里,在他額頭上印下一個帶著淚意的吻,狠下心來,將他輕輕推向藍啟仁身邊的一位面容慈和的女長老:“阿嬰,乖,等娘回來?!?/p>
小魏嬰的眼淚終于掉了下來,卻沒有大哭大鬧,只是抽噎著,伸出小手指:“拉鉤……爹娘快快回來……”
藏色散人的眼淚瞬間決堤,伸出手指,與兒子那小小的手指勾在一起:“拉鉤……”
魏長澤深吸一口氣,最后看了一眼兒子,轉(zhuǎn)身拉起妻子,決然道:“走!”
兩道身影化作流光,迅速消失在晨霧彌漫的山谷口,沒有回頭。
小魏嬰看著爹娘消失的方向,小嘴張著,眼淚無聲地流淌,那只勾過手指的小手還舉在空中。
慈和的女長老心疼地將他抱起來,輕聲哄著:“乖孩子,不哭,你爹娘是了不起的大英雄,他們?nèi)ゴ驂娜肆?,很快就會回來的?!?/p>
小魏嬰把臉埋進長老的肩窩,小小的身體一抽一抽的。
小魏嬰被暫時安置在了云深不知處內(nèi)院一處緊鄰藍啟仁居所的精致小院里,由那位慈和的女長老道號靜姝和幾名細心可靠的女弟子專門照顧。這里守衛(wèi)更加森嚴,環(huán)境清幽安全。
靜姝長老極有耐心,每日親自為小魏嬰準備藥浴,引導他修煉《乾元蘊靈訣》,變著法子哄他開心。藍啟仁雖依舊嚴肅,卻也時常過來詢問他的情況,偶爾還會考教一下他的功課,雖然小家伙多半答非所問。
小魏嬰起初幾日總是蔫蔫的,時常望著院門口發(fā)呆,夜里也會偷偷掉眼淚。但他還記得和爹娘拉過鉤,要乖乖的。他努力吃飯,認真泡澡,跟著靜姝婆婆學習那些奇怪的“動作”。
只是他變得更加安靜了,那雙總是盛滿笑意的大眼睛里,偶爾會閃過一絲不符合年齡的思念和擔憂。
這一日,小魏嬰坐在院子的石凳上,擺弄著爹爹給的小木劍掛墜,小聲地自言自語:“爹,娘,阿嬰乖……”
忽然,他若有所覺地抬起頭,只見不遠處的一叢翠竹后,一個白衣小身影正靜靜地看著他。是藍忘機。
藍忘機似乎沒料到會被發(fā)現(xiàn),愣了一下,立刻恢復了那副面無表情的樣子,轉(zhuǎn)身就要走。
“藍哥哥!”小魏嬰?yún)s眼睛一亮,跳下石凳跑了過去。
藍忘機腳步頓住,身體有些僵硬。
小魏嬰跑到他面前,仰著小臉,舉起手里的木劍掛墜:“你看,爹爹給的。”他的眼睛還有些紅,卻努力露出一個笑容,“爹娘去打壞人,給阿嬰找糖了。阿嬰乖,等他們?!?/p>
藍忘機看著他那強顏歡笑的小模樣,又看了看那粗糙卻用心的小木劍,淺色的眼眸微微動了一下。他沉默了片刻,從袖中拿出一塊用干凈帕子包著的、云深不知處特制的清淡米糕,遞了過去。
“……吃。”他吐出一個字,聲音依舊沒什么起伏。
小魏嬰愣了一下,接過米糕,咬了一小口,甜甜的,軟軟的。他抬頭看著藍忘機,大眼睛彎了起來:“謝謝哥哥。”
藍忘機看著他的笑容,點了點頭,沒再說話,轉(zhuǎn)身快步離開了,只是耳根似乎有點微微發(fā)紅。
自那以后,小魏嬰發(fā)現(xiàn),他偶爾能在院子附近“偶遇”藍忘機。有時藍忘機只是在遠處練劍,有時會默默放下一小包點心,有時甚至只是隔著一段距離看他一會兒,然后離開。
這種沉默的、不帶任何要求的陪伴,像一股細微的暖流,悄然溫暖著小魏嬰因思念父母而有些孤單的心。
他并不知道,這位小古板哥哥,只是用自己的方式,履行著一種無聲的承諾,守護著這份被托付的寧靜。
而在遙遠的前方,他的父母,正為了他能永遠享有這份寧靜,義無反顧地踏入了那片燃燒著地火與彌漫著恐怖的山脈。
離別是為了更好的重逢,守護以不同的方式在延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