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明珠看著他這幅模樣,如臨大敵,腦子里瘋狂的想如何擺脫離侖,讓他乖乖回大荒去。
這時門外傳來腳步聲,一聲明亮輕快的聲音從院子外飄來,還夾雜著搬東西時發(fā)出的“哐當哐當”的聲響。
“小姐——我來給你送東西了——”
離侖的表情瞬間變得陰郁,眉頭緊緊皺起,抬腳就要往門外走,似乎是要去解決掉打擾他們敘舊的人。何明珠看著他身上縈繞的墨藍色妖氣立刻從地上爬起來,快步跑過去緊緊抱住他的腰。
“春柳——我有些困了,你把東西放到院子里就直接回去吧?!焙蚊髦榈穆曇魩е唤z不易察覺的急促和驚慌。
“?。?。”春柳看著盡在咫尺的門神情有些疑惑,“小姐,箱子有些沉,你確定要自己搬進去嗎?”
“確定,確定,你快點走吧,我真的很困了!”何明珠加大了音量,語氣里透著一股急切。
“好好好,小姐,你嗓子不好,別大聲說話,我們放下馬上就走。”春柳聽見何明珠這樣大聲說話心里一緊,又擔心自己推門進去被她不喜,只能在外面有些著急的勸道,聲音里滿是關切。
不過片刻搬東西的聲響就沒了。春柳對著院子大喊一聲:“小姐——我們走了——”說罷將院門重新關好,坐上馬車,帶著仆從走了。
何明珠抱著離侖,一直等到外面的人走的足夠遠了,才緩緩松開離侖。
離侖轉身去看她,原本與何明珠近距離接觸有些泛紅的耳根,見何明珠如此緊張還有一絲害怕的樣子,消了個干干凈凈,那雙妖異的眼眸多了些晦暗,語氣不明道:“明月,你害怕我殺了她?”
何明珠呼吸一滯,她伸手捋了捋自己烏黑的長發(fā),坐到凳子上倒了杯藥茶,喝了口才緩緩道:“這倒不是,而且我相信離侖不會隨意殺生,不過我也確實害怕。”
“害怕什么,怕我?”離侖的聲音低沉,多了一絲探究。
自然是怕,怕你像朱厭一樣扭斷我脖子。
“怕你壞了我名聲,我在人間可還是個未出閣的姑娘。”何明珠又喝了一口藥茶,壓了壓嗓子的刺痛感,“若是讓婢女看見我跟外男在一起......”
離侖沒想到她會說出這個回答,身形一滯,陰鷙晦暗的眼神瞬間清澈了許多。
“好了,你也看見我了,我很安全,快回大荒去吧。”
離侖聞言垂著眸子,長而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陰影,遮蓋了眼底翻滾的情緒,不知想在想什么。過了片刻,他胸腔里忽然溢出幾聲低低的笑聲。
何明珠聽得心尖發(fā)顫,下意識攥緊了手中的茶杯:“你笑什么?”
離侖緩步繞道何明珠身后,衣擺拖地帶起若有若無的一絲輕響。用骨節(jié)分明的手先是輕輕拂過她的發(fā)絲,指尖帶著微涼的觸感緩緩下移,略過纖細的脖頸,微顫的肩線,最終穩(wěn)穩(wěn)停留在她心口的位置,隔著薄薄的衣料,仿佛能感受到那顆有些慌亂跳動的心跳。
“明月,我于你而言可不是什么外男,你身子里的那顆槐木之心,與我同源?!彼鋈桓┥頊惤?,溫熱的氣息拂過何明珠的耳畔,語調(diào)慢悠悠地,像是鉤子,“我與你,本就是天生該纏在一處的。”
何明珠耳朵癢的要死,心跳的極快,像是被勾起了一絲情欲,她站起身想要逃離。離侖見此坐到她坐過的凳子上,拉住她的手腕猛地往回一拉,何明珠坐到離侖的腿上,被他禁錮在懷里。
離侖的手摸了摸何明珠咽喉的部位,聲音低沉且?guī)е湟猓骸笆勤w遠舟傷了你?”
“趙遠舟是誰?”何明珠聽到這個陌生的名字,神情微愣。
“這是朱厭人類的名字?!?/p>
何明珠點了點頭,她之前認識他們的時候,沒聽過朱厭還有個人類的名字。
“那你人類的名字是什么呢?”
離侖像是聽到了什么笑話,冷笑一聲,不屑道:“我不需要什么人類的名字。”他說著微微俯身要湊近她,何明珠嚇得后退,直到背靠在桌子上,退無可退。
“離侖你做什么?!”
“雙修?!?/p>
“啊?”何明珠聽得大腦空白一瞬,想到那些浮想聯(lián)翩的畫面,臉色爆紅,結結巴巴道,“雙、雙修?!”
離侖不明白為什么她那么大反應,把她往前拉了拉,用額頭去觸碰何明珠的額頭。
墨藍色的妖力混合著槐葉,自離侖身上分成三股成圓環(huán)狀,將他們包圍起來。何明珠身上淡薄的妖力凝實了幾分,臉上顯出與離侖一樣的妖紋。一人一妖顏色相近的衣服糾纏在一起,莫名和諧。
何明珠只覺得自己的咽喉仿佛被靈泉拂過,日日伴隨著她的如刀刮般的疼痛消失的無影無蹤。
還沒等她反應過來怎么回事,離侖的頭已經(jīng)遠離她,手松開她的手腕,僅剩一只手支撐著她的身體,不讓她倒下去。
何明珠看著逐漸消失的無影無蹤的槐葉和墨藍色妖力,眨了眨眼道:“沒了?!”
“嗯,你說話時,喉嚨還痛嗎?”
“不痛了,就是.....”總感覺沒得有點快啊,何明珠嘆息了一聲,帶了幾分惋惜,從離侖身上起來,“謝謝你,離侖?!?/p>
“嘆什么氣?”離侖給自己倒了杯藥茶,緩緩道,“你什么時候被趙遠舟打傷的?”
何明珠聽著‘趙遠舟’這個名字,有些不習慣,總覺得讓人無比生疏,隔了一層薄膜。
“血月之夜,我去輯妖司找人.....”何明珠說到輯妖司的時候看了眼離侖,見他只是拿著杯子低著頭,沒什么厭惡的神色才繼續(xù)說,“看見了朱、趙遠舟,然后被扭斷了脖子,侍女也被殺死了。”
離侖端起茶杯喝了口茶,何明珠剛要抬手阻止,見他已經(jīng)喝下去就沒說話,用一個杯子就用一個吧,不嫌棄就行。
“你要一直附在傲因身上嗎?”何明珠雖然眼中是離侖的模樣,可剛才手中碰到的卻是傲因的衣服,“你之前說你可以附身萬物,那你可不可以附身到花花草草?”
“不能,我的能力是附身任何活物并控制其行為?!?/p>
“那你要走嗎?”
“你又要趕我走?”離侖皺著眉看向何明珠,微怒的聲音中透著一絲質(zhì)問,“難道我就這么不得你喜歡嗎?”
“喜歡,最喜歡你了?!焙蚊髦殡S意敷衍了兩句,打開房門指了指院中的幾個箱子,眼中閃過一絲狡黠道:“既然如此,那麻煩離侖大人給我搬搬箱子了?!?/p>
離侖看向院子里的五個大箱子,只覺得荒謬,他堂堂萬年大妖會給一個凡人搬箱子?!
只有朱厭那個蠢貨才會討好人類,向著人類。
“啊對對對,這個箱子放這,輕拿輕放啊?!?/p>
“搬完了?!?/p>
何明珠絞著手中的帕子看著離侖,忍不住彎了彎嘴角,眼中閃過一絲光亮——沒想到離侖對她如此.....縱容。
“明月,反正在人間也是你自己一個人,不如跟我回大荒吧?!?/p>
她聽離侖的話心中的悸動消散的無影無蹤,轉身去院里的石桌,將那食盒打開,把里面的吃食擺出來——她不是明月,是何明珠。
離侖跟在她身后,等著她的回答。
“我不能走,我的家人在這里?”
“那我——”離侖話沒說完,嘴里被塞進了一塊魚肉,何明珠手里拿著雙玉筷子,淺笑著看著他,“你是槐樹,吃魚會不會覺得奇怪?”
離侖嚼了幾下咽下去,點了點頭,他是大妖,不用吃東西,就算吃也只吃些靈果喝些甘泉、果酒。
何明珠倒了杯藥酒遞給離侖,又給自己倒了杯:“我之前疼的睡不著,喝一杯不一會就睡了,這酒——”
話沒說完,離侖已經(jīng)把酒杯中的酒喝了,點評道:“苦,沒有我們之前的好。”
之前的自然是在離侖洞府中喝的槐花酒,還有昆侖山神廟里英磊釀的石榴酒。
“藥酒嘛。”何明珠坐在石凳上,把酒拿到一邊,遞給離侖一顆糖果“這個是甜的。”
離侖接過就往嘴里塞,被何明珠及時制止,她剝開糖衣重新遞過去:“糖紙是不能吃的。”
離侖看了看遞過來的糖果,就著她的手,將糖果吃進去。
“離侖!”
何明珠驚的站起身來,舌尖輕掃過,濕軟的觸感從手直傳到大腦。
“明月,你有心事?!彪x侖拽住何明珠想要抽回去的手,跟著她一起站起來,“你害怕成為妖?”
“不用擔心,你本質(zhì)上還是人,怕人類所懼怕的東西,只不過有了妖力和千年壽命?!?/p>
離侖墨發(fā)如瀑,僅以簡單的銀色長鏈束起幾縷,余下的肆意垂落。他嘴角帶笑,眉眼認真的看著眼前的人。
“那我還真是因禍得福了?!?/p>
“與其害怕,不如去掌控體內(nèi)的妖力,掌控你身體的心?!?/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