純屬虛構(gòu) ,請勿上升正主與現(xiàn)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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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國十七年秋的第四個傍晚 ,夕陽還沒完全沉下 ,秦淮河的水面泛著金紅的光 ,“鳴春班”戲樓的伙計就已經(jīng)忙著擺桌椅了。剛擦完2樓角落那張桌子 ,伙計就見淺灰色的身影拐進了戲樓——是嚴浩翔來了 ,比往常還早了半刻鐘 。
“嚴先生 ,你今天來那么早 ?”伙計連忙迎上去 ,手里還攥著擦桌布 ,“戲還有半個時辰才開唱,我這就給你沏茶去 ?”
“不急?!眹篮葡枳叩?樓角落坐下 ,指尖輕輕敲了敲桌面 ,“茶要溫的 ,別太燙,等會兒賀老板唱完戲,讓他也能喝上一口 ?!?/p>
伙計愣了一下,隨即反應(yīng)過來 ——嚴先生這是特意給賀老板也留了茶 。這幾天嚴先生天天來 ,每次都讓留溫茶,起初伙計以為是只是嚴先生自己喝,直到昨天后臺拾簪那事兒傳開 ,戲班的人都悄悄議論 ,說這位官家少爺對他們賀老板不一樣 。
“哎,我懂!”伙計笑得機靈 ,“我這就去沏茶,用您上次說的那罐龍井,溫到剛好入口的溫度 ,保證賀老板唱完戲喝著舒服 ?!?/p>
嚴浩翔點點頭 ,從公文包里拿出一本厚厚的外文畫冊 ,攤在桌上 。畫冊里夾著幾張建筑草圖 ,是他昨天熬夜畫的醫(yī)院門診樓設(shè)計圖 ,邊角還沾著點墨水 。他翻到巴黎圣母院的那一頁 ,指尖劃過圖上的玫瑰窗 ,心里突然想起昨天賀峻霖問的那句“外國的房子 ,也像戲里的亭臺嗎 ”,嘴角不自覺的彎了彎 。
樓下漸漸熱鬧起來 ,戲迷們陸陸續(xù)續(xù)進場 ,說說笑笑的聲音順著樓梯飄上來 ,卻沒打亂嚴浩翔的節(jié)奏 。他一邊看畫冊 ,一邊時不時抬眼望向后臺的方向 ,等著那身水紅戲服出現(xiàn)。
半個時辰后 ,戲鈸聲響起 ,賀峻霖終于走上了戲臺 。今天他唱的還是《牡丹亭 》,只是換了件略淺些的水紅戲服,簪子依舊是那支梅花玉簪 。剛開口唱 “夢回鶯囀,亂煞年光遍”,嚴浩翔就放下了畫冊 ,目光牢牢鎖在他身上 。
賀峻霖的聲音比昨天更穩(wěn),水袖甩出去時 ,像秦淮河面上的波紋 ,柔得能裹住人心 。嚴浩翔看得認真 ,連桌上的茶涼了些都沒察覺 ——直到伙計悄悄上來 ,給他換了一壺新溫 好的 ,小聲說 “嚴先生,茶溫好了,等會兒我給賀老板送后臺去 ”,他才回過神 ,點點頭 。
戲唱到尾聲時 ,賀峻霖在臺上謝幕,目光又一次掃過2樓角落 。嚴浩翔對著他輕輕舉了舉杯 ,動作很輕 ,只有他們兩人能看得懂 。賀峻霖的臉頰微微泛紅 ,連忙低下頭 ,轉(zhuǎn)身走進了后臺 。
嚴浩翔看著他的背影消失 ,才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溫度剛好,不燙嘴 ,入喉帶著龍井的甘醇,和他想象中賀峻霖喝到茶的樣子 ,莫名重合在一起 。
后臺里 ,賀峻霖剛卸下頭面,就見伙計端著一個白瓷杯走進來 ,杯口冒著淡淡的熱氣 ?!百R老板 ,這是嚴先生特意給您留的溫茶 ,用的是上好的龍井 ,溫得剛好。 ”
賀峻霖停下手里的動作 ,看著那杯茶 。白瓷杯很干凈 ,杯壁上印著朵小小的蘭花 ,和嚴浩翔的淺灰西裝一樣 ,透著點文雅。他伸手接過 ,指尖碰到杯壁時,剛好是不涼不燙的溫度 ,顯然是特意算著他散戲的時間溫的 。
“多謝嚴先生了,也麻煩你跑一趟 。 ”賀峻霖輕聲說,低頭抿了一口茶 。茶香在嘴里散開 ,暖意在胸口漫開 ,比他自己平時喝的粗茶,不知好多少倍 。
伙計就在旁邊 ,嘿嘿 笑了兩聲 :“賀老板 ,嚴先生人真好,天天來聽您唱戲,還特意給您留茶。你要是覺得過意不去 ,下次也給嚴先生回點啥? ”
賀峻霖沒說話 ,只是捧著茶杯 ,看著杯里的茶葉慢慢沉底 。他不是沒想過回禮 ,只是他一個戲子 ,能拿出什么像樣的東西 ?嚴浩翔是留洋歸來的建筑師 ,見多識廣,他的東西 ,怕是入不了嚴浩翔的眼 。
可轉(zhuǎn)念一想 ,嚴浩翔送茶,也不是圖他的回禮 ,只是一片心意 。若是不回應(yīng),倒顯得他不懂事了 。
當天晚上,賀峻霖讓廚房燉了一鍋冰糖燉梨。他知道嚴浩翔天天熬夜畫圖紙 ,嗓子怕是會干 ,冰糖燉梨潤喉,剛好合適 。
第二天傍晚 ,嚴浩翔剛到戲樓,伙計就端著一個保溫的錫罐過來 ,笑著說 :“嚴先生,這是賀老板讓我給您的 ,說是冰糖燉梨 ,潤嗓子的 ?!?/p>
嚴浩翔愣了一下 ,接過錫罐。罐子還溫著 ,打開蓋子 ,一股清甜的梨香飄出來 ,混著淡淡的冰糖味 ,很是好聞 。他用勺子舀了一勺 ,放進嘴里 ——梨燉得很軟 ,甜而不膩 ,暖意在喉嚨里化開 ,比任何潤喉糖都舒服。
“替我謝謝賀老板 ?!眹篮葡璧穆曇衾飵еσ?,看下后臺的方向 。
伙計應(yīng)著跑開了,留下嚴浩翔坐在角落 ,手里捧著溫乎的錫罐,心里像是被什么東西填得滿滿的 。畫冊還攤在桌上 ,可他這一次,沒再看那些建筑圖紙,目光一直落在戲臺入口 ,等著那個穿水紅戲服的人 。
秦淮河的風從窗外吹進來 ,帶著水汽和梨香 ,拂過嚴浩翔的袖口 ,也拂過后臺里賀峻霖微微發(fā)燙的臉頰 。一罐冰糖燉梨 ,一壺溫茶 ,在民國十七年的秋天 ,悄悄拉進了兩個身份懸殊的人之間的距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