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城,羅湖區(qū),三天后的午后。
黑色轎車緩緩停靠在老舊居民小區(qū)外,車輪碾過地面發(fā)出細碎的摩擦聲。秦秘書推開車門,動作利落地繞到后座,拉開門。盼娣——不,現(xiàn)在她叫沈青玥了。這個名字是她從路邊廣告牌隨手挑的姓,配上“青出于藍”與一顆拭去塵埃的明珠之意,是她對自己的期許,也是一份隱隱的決心。
她穿著新買的白色棉T恤和藍色牛仔褲,腳蹬一雙干凈的白色運動鞋,馬尾辮扎得一絲不茍。面色蒼白依舊,但眼神清澈如水,脊背挺得筆直,仿佛一根繃緊的弦。
五十多歲的張阿姨已經站在樓下等候,見車停下,連忙小跑過來,笑瞇瞇地迎上前:“秦先生。”
“張阿姨,這就是青玥?!鼻孛貢Z氣恭敬卻帶著疏離,轉頭看了一眼女孩,示意道,“以后就麻煩您照顧了。住處安排好了?”
“都好了都好了!”張阿姨連連點頭,目光忍不住掃向沈青玥,眼里夾雜著幾分善意的憐憫,“三樓,兩居室,朝南,通風好得很!小姑娘放心吧,阿姨做飯可香了,保證把你養(yǎng)得白白胖胖的?!?/p>
沈青玥微微鞠躬,聲音輕柔卻清晰:“謝謝張阿姨,以后麻煩您了?!?/p>
“哎呀,不麻煩不麻煩!”張阿姨笑得眼角堆起皺紋,顯然對這份新工作和眼前這個安靜乖巧的女孩頗滿意。
秦秘書從車里取出一個沉甸甸的黑色雙肩包遞給沈青玥,語氣平靜卻意味深長:“你的東西都在里面了。手機、充電器,還有……你要的。我的號碼存好了?!闭f完,他深深看了她一眼,像是叮囑又像是提醒。
沈青玥接過來,入手沉甸甸的分量讓她心下一安?!爸x謝秦叔叔?!?/p>
“有事隨時聯(lián)系我?!鼻孛貢詈蠼淮痪?,轉身鉆回車里。引擎聲響起,車子駛離小區(qū)拐角,漸漸消失在視線盡頭。
空氣中彌漫著南方城市特有的濕潤氣息,還摻雜著一絲淡淡的海腥味。沈青玥站在原地,耳邊是完全陌生的方言和車流聲。她深深吸了口氣,自由的味道撲面而來,夾雜著未知的警惕。
“青玥啊,走,阿姨帶你上去看看家!”張阿姨熱情地接過她手里的背包,掂了掂重量,嘖嘖感嘆,“哎喲,還挺沉。都買的啥書啊這么重?”
沈青玥笑了笑,沒有回答,跟在張阿姨身后上樓。
房子確實如張阿姨所說,不大,但干凈整潔,陽光透過窗戶灑進來,明亮而溫暖。家具家電齊全,甚至還有一臺半新的彩色電視機,標準的安置水平。
張阿姨絮絮叨叨地介紹著廚房、衛(wèi)生間的位置,哪個開關對應哪盞燈,附近菜市場怎么走,公交站怎么找。沈青玥安靜地聽著,心思卻飄到了那個黑色背包上。
終于,張阿姨交代完畢,給她倒了杯水,便系上圍裙樂呵呵地說要出去買條鮮魚為她接風。
門咔噠一聲關上,屋子里頓時安靜下來。
沈青玥沒有猶豫,迅速拎起背包走進自己的小臥室,反鎖房門。
背包放在床上,拉鏈被拉開。最上面是幾套新衣服、洗漱用品,以及幾本嶄新的小學課本和文具——這是明面上的安排。下面,壓著一個用牛皮紙包裹得嚴嚴實實的長方體,還有一部黑色的諾基亞手機。
她的目光掠過手機,直接落在牛皮紙包上。
手指微微顫抖,她小心翼翼地拆開包裝。
一沓沓捆扎整齊的百元大鈔顯露出來。舊鈔,不連號,散發(fā)著油墨和紙張的氣味。十沓,整整十萬。
沈青玥凝視著這筆巨款,心臟沉穩(wěn)而有力地撞擊著胸腔。沒有狂喜,沒有激動,只有一種冰冷的、踏實的安定感。
這筆錢,是她用前世一條命以及今生的一場豪賭換來的啟動資金。有了它,她的計劃才能真正開始。
她將錢重新包好,藏進衣柜最深處,用幾件舊衣服嚴嚴實實地蓋住。
接著,她拿起那部手機。開機,屏幕亮起,通訊錄里只有一個號碼,署名“秦”。
她摩挲著手機外殼,眼神幽深。這是通往外界的通道,也是可能的監(jiān)視之眼。徐先生給予她便利的同時,也留下了一根鉤子。但她并不在意,互利互惠本就伴隨著風險和制衡。
最后,她從換下的舊衣服內襯里取出那枚深藍色的金屬片。冰冷、沉默,卻仿佛蘊含著無窮的秘密。
她將金屬片小心地放進一個空的雪花膏鐵盒,藏進枕頭芯中。
做完這一切,她才緩緩松了口氣,身體略顯疲憊地坐在床沿。
窗外傳來隱約的小販叫賣聲和自行車鈴鐺聲,夕陽的余暉斜灑進房間,在地板上拉出長長的光影。
安全了,暫時。
她不再是孫盼娣,她是沈青玥。有了庇護所,有了啟動資金,有了全新的身份,還有一個遠在北方、暫時與她利益一致的強大“盟友”。
但這只是第一步。
她的目光變得更加銳利而專注。首先,她需要熟悉這座城市,了解這個時代深城的每一絲脈搏;其次,找到可靠的、隱秘的投資渠道;最后,等待并抓住那第一個關鍵的機會。
沈青玥站在窗邊,看著樓下逐漸亮起的萬家燈火,嘴角緩緩勾起一道極淡卻冷定如鐵的弧度。
她的戰(zhàn)爭,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