團建結(jié)束后的第一個工作日，空氣里漂浮著一種心照不宣的微妙張力。那場叢林中的意外和保護，那個安靜角落的短暫共處，像無形的絲線，纏繞在兩人之間。
陳裕推開辦公室的門，第一眼便望向窗邊的那盆茉莉。它似乎被精心照料過，葉片青翠欲滴，幾朵新綻的花苞散發(fā)著清幽的香氣。他腳步頓了頓，才走向自己的辦公桌。
上午十點，宋櫪的內(nèi)線電話準時響起，語氣是百分百的公事公辦：“陳總監(jiān)，關(guān)于新季度的市場投放比例，我需要和你核對幾個數(shù)據(jù)。”
“好的，宋總。我馬上過去?！标愒Ｄ闷饻蕚浜玫奈募?。
當他走進宋櫪的辦公室時，發(fā)現(xiàn)宋櫪并沒有像往常一樣坐在寬大的辦公桌后，而是站在了辦公室中間的小會議桌旁，桌上攤開著幾份報表。
“這里，”宋櫪指著其中一份數(shù)據(jù)，目光專注地落在紙面上，“我認為對年輕群體的投入可以再增加五個百分點，但需要從傳統(tǒng)媒體的預算里挪?！?/p>
陳裕走近，自然地站在他身旁，低頭看向文件。距離比平時開會時近了許多，但仍在合理的商務(wù)范疇內(nèi)。
“我同意增加對年輕群體的投入，但傳統(tǒng)媒體的渠道依然有不可替代的覆蓋力，不建議削減過多。”陳裕指出另一組數(shù)據(jù)，“或許可以從線下活動的機動預算里調(diào)劑。”
兩人就著數(shù)據(jù)討論起來，語速很快，觀點時有交鋒。但這一次，爭論的間隙不再只有沉默。宋櫪說話時，會偶爾抬眼看向陳裕，目光在他臉上停留的時間，比審視文件的時間要長那么零點幾秒。而陳裕在反駁時，指尖無意識地點著紙張的某個角落，那是他思考時的小動作，以前從不輕易在外人面前顯露。
檀木與茉莉的氣息在空氣中安靜地交融，不再帶有任何試探或防御的意味，只是自然而然地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種獨特而和諧的氛圍。
“……好吧，按你說的試試。”最終，宋櫪做出了讓步，他合上文件夾，像是隨口一提，“下午和迅科的會議，你和我一起去?！?/p>
陳裕微怔。和迅科的會議級別很高，以往都是宋櫪獨自前往，或只帶直接相關(guān)的項目負責人。他一個運營總監(jiān)同行，似乎有些……逾越。
“有問題？”宋櫪看向他，眼神平靜，仿佛這只是一個再正常不過的安排。
“沒有?！标愒u頭，“我會準備好相關(guān)數(shù)據(jù)。”
“嗯?！彼螜傈c頭，轉(zhuǎn)身走向自己的辦公桌，走了兩步，又停下，背對著陳裕，聲音低沉了幾分，“你上次提的那個跨界合作思路，迅科的老總可能會感興趣，準備一下。”
陳裕的心輕輕一跳。那個思路只是他偶爾在內(nèi)部會議上提過一嘴，還不成熟，甚至沒寫入正式報告。
“好?！彼麘?yīng)道，聲音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暖意。
他明白了。這不僅僅是一場會議，更是一個平臺，一次機會。宋櫪在用自己的方式，將他推向更廣闊的空間，認可他的價值，并為他鋪路。
下午的會議果然如宋櫪所料，迅科的老總對陳裕提出的新穎觀點表現(xiàn)出極大興趣。會議的大部分時間，變成了陳裕的主場。他邏輯清晰，見解獨到，面對對方大佬的連連提問，應(yīng)對自如，風采卓然。
宋櫪大部分時間都沉默地坐在一旁，聽著，看著。他的目光落在陳裕身上，看著他在專業(yè)領(lǐng)域里發(fā)光的樣子，看著他不卑不亢、從容自若的神態(tài)。一種難以言喻的情緒在宋櫪心底蔓延——是欣賞，是驕傲，還有一種更深沉的、幾乎想要將其牢牢護住的沖動。
會議進行到關(guān)鍵階段，雙方就某個細節(jié)條款爭執(zhí)不下，氣氛一時有些僵持。
一直沉默的宋櫪終于開口，他沒有直接參與條款爭論，而是將話題引回戰(zhàn)略層面，幾句話就緩和了氣氛，并四兩撥千斤地將條款爭議引導向了一個對己方更有利的方向。
陳裕立刻心領(lǐng)神會，順勢接話，完美地鞏固了宋櫪營造的優(yōu)勢。
兩人甚至沒有交換一個眼神，配合卻默契得像共同演練過無數(shù)次。
迅科的老總看看宋櫪，又看看陳裕，忽然笑了：“宋總，陳總監(jiān)，你們兩位這搭檔，真是珠聯(lián)璧合啊。難怪最近貴公司勢頭這么猛?！?/p>
回程的車上，氣氛松弛下來。
“今天表現(xiàn)很好?！彼螜揽粗胺铰窙r，語氣平淡地評價。
“是宋總鋪墊得好?！标愒？粗巴怙w逝的街景，嘴角有淺淺的弧度。
車內(nèi)安靜下來，只有空調(diào)運作的微弱聲響。檀木與茉莉的氣息在密閉空間里緩緩流淌，安靜地交織，帶著一種戰(zhàn)后勝利的愉悅和難以言說的親密感。
在一個紅燈前，車子緩緩停下。
宋櫪的手指無意識地輕輕敲著方向盤。
陳裕的目光從窗外收回，落在了那只骨節(jié)分明的手上。
十幾秒的紅燈時間，變得無比漫長。
忽然，陳裕像是下了什么決心一般，極輕地、幾乎難以察覺地，將自己的手垂放到身側(cè)的座椅上，指尖距離宋櫪放在檔位旁的手，只有幾厘米的空隙。
這是一個微小到近乎虛無的試探。
宋櫪敲擊方向盤的動作驟然停止。
他的目光依舊直視著前方的紅燈，但全身的注意力仿佛都凝聚在了那幾厘米之隔的指尖。他能感受到身邊人傳遞過來的那絲微弱的、帶著不確定的勇氣。
車廂內(nèi)的空氣仿佛凝固了。兩種信息素變得異?；钴S，無聲地呼喚著彼此。
綠燈亮了。
后車傳來一聲輕微的喇叭催促。
宋櫪的手猛地動了一下，卻不是去掛擋。他的指尖向前移動了那短短的、如同天塹般的幾厘米，輕輕地、克制地，覆蓋在了陳裕的指尖之上。
溫熱干燥的觸感瞬間傳來，像一道微弱的電流，擊中了兩人。
他們的手都沒有動，就那樣保持著這個極其輕微、若有若無的接觸，仿佛只是無意間的觸碰。
車子重新啟動，匯入車流。
誰也沒有說話，誰也沒有看向?qū)Ψ健?/p>
只有那一點指尖相觸的溫熱，和空氣中驟然變得濃郁而纏綿的信息素，無聲地訴說著一切。
這是一個突破，也是一個新的開始。
克制依然存在，但心墻已然塌陷了一角。通往彼此的道路，在無聲中，被悄然打通了第一寸。
津ICP備2022002164號-2 © 2016-2023 iHuaBen.com 版權(quán)保護聲明 不良信息舉報:jubao@ihuaben.com
京公網(wǎng)安備11010502036362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