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痛欲裂。

沈清寒是被一陣尖利的斥責聲吵醒的，耳邊還刮著山間的冷風，帶著草木與泥土的腥氣——這絕不是他那間堆滿文件、空調常年開26度的出租屋。

他猛地睜開眼，入目是灰藍色的天空，以及幾個穿著月白道袍、梳著發(fā)髻的少年郎，正一臉敬畏又帶著點看好戲的表情望著他。而他自己，正站在一處青石板鋪就的山門前，手里還下意識地攥著一件繡著云紋的錦袍下擺。

“沈長老，這墨淵就是個雜靈根，連外門弟子的門檻都夠不上，您還留著他干什么？”旁邊一個尖嘴猴腮的道童湊上來，語氣諂媚又帶著鄙夷，目光掃向他面前的少年時，滿是嫌棄。

沈清寒腦子嗡嗡作響，下意識地低頭。

身前站著個約莫十三四歲的少年，身形單薄，穿著洗得發(fā)白的粗布短打，袖口磨出了毛邊，手里緊緊攥著一塊裂了縫的舊玉佩，指節(jié)因為用力而泛白。少年垂著眼，長長的睫毛遮住了眼底的情緒，只露出線條緊繃的下頜和微微抿起的薄唇，看著就透著一股沉默的倔強。

墨淵？

雜靈根？

沈長老？

這三個詞像驚雷似的炸在沈清寒腦子里，瞬間和他熬夜看完的那本狗血修仙小說《仙途》對上了號！

他昨天晚上趕項目報表到凌晨，實在撐不住，就摸魚看了同事推薦的《仙途》，結果越看越氣——書中的炮灰沈清寒，是凌霄宗的一位長老，修為不高卻眼高于頂，撿到靈根檢測為“雜靈根”的墨淵后，覺得丟面子，先是百般苛待，后來干脆把人扔去外門自生自滅。

可誰知道，墨淵根本不是什么雜靈根，而是萬年一遇的混沌靈根，只是初期被濁氣掩蓋。后來在外面受盡欺凌，意外得到魔器，黑化后殺回凌霄宗，第一個就找沈清寒報了仇，一劍穿心，死狀極慘。

而書中描寫的這個“丟徒弟去外門”的場景，正是炮灰沈清寒悲劇命運的開端！

沈清寒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白皙修長，骨節(jié)分明，還縈繞著淡淡的靈力波動——這不是他那雙敲鍵盤敲得指腹起繭的手，是書中那個炮灰?guī)熥鸬氖郑?/p>

他穿書了，穿成了那個馬上就要被徒弟弄死的倒霉蛋！

“沈長老？您發(fā)什么呆?。俊蹦羌庾旌锶牡劳执吡艘痪?，“再晚些外門的管事就要走了，趕緊把這雜役打發(fā)過去吧！”

周圍的弟子也開始竊竊私語，目光在墨淵身上打轉，全是毫不掩飾的輕蔑：“果然是雜靈根，沈長老怎么會撿這么個廢物回來？”

“聽說還是在山澗里撿的野孩子，連爹娘都沒有，扔去外門都是抬舉他了?！?/p>

“等著吧，肯定活不過三個月?！?/p>

墨淵垂著的頭又低了些，攥著玉佩的手更緊了，指縫里幾乎要嵌進石頭的紋路里，單薄的肩膀微微顫抖著，卻沒說一個字。

沈清寒看得心頭發(fā)緊。

他雖然剛穿過來，但也知道，現(xiàn)在要是真把墨淵扔去外門，等這少年黑化了，自己的下場就是一劍穿心。不行，保命要緊！

原主的人設是清冷孤傲，說話要簡潔且有威嚴，不能崩！沈清寒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里的慌亂，努力模仿著書中描寫的語氣，冷聲道：“住口?！?/p>

這一聲不大，卻帶著長老的威壓，周圍的竊竊私語瞬間停了下來，那尖嘴猴腮的道童也愣在了原地，一臉茫然地看著他。

沈清寒暗自松了口氣，還好，這具身體的威壓還能用。他看向面前的墨淵，盡量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平靜些，不至于太突兀：“墨淵，從今日起，你入我主峰，由我親自帶。”

此言一出，全場嘩然。

“什么？沈長老要親自帶他？”

“沒搞錯吧？一個雜靈根，值得長老親自教？”

“沈長老今天怎么回事？平時最看重靈根了……”

墨淵也猛地抬起頭，長長的睫毛顫了顫，露出一雙漆黑的眼眸。那眼睛很亮，卻帶著幾分警惕和難以置信，像受驚的小獸，直直地看向沈清寒，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沈清寒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強裝鎮(zhèn)定地別開眼，對著那還在發(fā)愣的道童說：“帶他去主峰偏院收拾，再取一套內門弟子的衣袍來。”

“長、長老，這……”道童還想勸，對上沈清寒冷冽的眼神，剩下的話瞬間咽回了肚子里，只能悻悻地應了聲“是”，轉頭對墨淵說：“跟我來吧?！?/p>

墨淵卻沒動，依舊盯著沈清寒，漆黑的眸子里翻涌著復雜的情緒，有疑惑，有警惕，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希冀。他張了張嘴，聲音沙啞得像砂紙摩擦：“師、師尊？”

這一聲“師尊”，喊得沈清寒心里一突。

他這才反應過來，原主既然撿了墨淵，就算沒打算好好帶，也已經是名義上的師尊了。他硬著頭皮應了聲“嗯”，盡量維持著清冷的表情：“快去收拾，稍后我去教你基礎心法?！?/p>

墨淵這才點了點頭，攥著那塊舊玉佩，一步三回頭地跟著道童走了。走的時候，他還不忘回頭看了沈清寒一眼，那眼神里的警惕絲毫未減，卻多了點別的什么。

直到墨淵的身影消失在山道拐角，周圍的弟子才敢小聲議論，卻沒人再敢明目張膽地嘲諷，畢竟沈清寒剛才的態(tài)度擺在這里。

沈清寒站在原地，后背已經驚出了一層冷汗，雙腿都有些發(fā)軟。他扶著旁邊的柱子，大口喘著氣，心臟還在砰砰狂跳。

穿書就算了，還穿成了個短命鬼，這開局也太地獄模式了。

他得趕緊想辦法穩(wěn)住墨淵，不能讓他黑化。原主就是因為太刻薄才遭了報應，他只要反其道而行之，好好待這個徒弟，等墨淵徹底成長起來，就算不感激他，應該也不會殺他了吧？

沈清寒自我安慰著，又想起書中說墨淵那塊舊玉佩是個關鍵道具，好像和他的混沌靈根有關，后來還被原主扔了，徹底寒了墨淵的心。剛才他好像看到墨淵一直攥著那塊玉佩，還好沒丟。

不行，得趕緊回去翻翻原書的劇情，記清楚接下來的關鍵節(jié)點，可別再踩雷了。

沈清寒定了定神，整理了一下身上的錦袍，努力維持著師尊的清冷人設，朝著自己的主峰院落走去。一路上，遇到的弟子都恭敬地行禮，他也只是淡淡點頭，心里卻一直在盤算著怎么保命。

回到院落，沈清寒第一件事就是翻箱倒柜。原主的書房里擺滿了修仙典籍，他找了半天，終于在書架最底層找到了一本泛黃的線裝書，封面上寫著《仙途》兩個字——和他在現(xiàn)代看的那本小說一模一樣！

他迫不及待地翻開，翻到描寫墨淵的章節(jié)，仔細確認著接下來的劇情。原主接下來會故意不給墨淵修煉資源，還會在弟子面前羞辱他，導致墨淵被其他內門弟子欺負，甚至被搶走修煉石。

沈清寒皺了皺眉，把這些關鍵節(jié)點記在心里?？磥斫酉聛淼娜兆?，他不僅要好好教墨淵修煉，還得護著他，不能讓他受委屈。

正看著，門外傳來輕輕的敲門聲，還有少年略顯局促的聲音：“師尊，弟子……收拾好了?！?/p>

是墨淵。

沈清寒趕緊把書合上，放回原位，清了清嗓子，沉聲道：“進來?！?/p>

門被推開，墨淵走了進來。他換上了一身淺藍色的內門弟子衣袍，雖然尺寸稍微大了點，卻襯得他身形挺拔了些。頭發(fā)也梳得整整齊齊，露出了光潔的額頭，只是那雙漆黑的眼睛里，依舊帶著警惕，站在門口，手足無措地看著沈清寒。

沈清寒看著他這副樣子，心里軟了一下。明明是未來能掀起腥風血雨的魔主，現(xiàn)在卻只是個小心翼翼的少年。

他壓下心里的情緒，指了指桌前的椅子：“坐吧，我教你基礎心法。”

墨淵愣了一下，似乎沒想到他會這么溫和，遲疑了片刻，才慢慢走過去，小心翼翼地坐下，身體還繃得緊緊的，像隨時準備起身防御。

沈清寒拿起桌上的基礎心法典籍，翻開第一頁，開始逐字逐句地講解。他雖然剛穿過來，但原主的記憶還在，講解起來倒是得心應手。

只是講著講著，他余光瞥見墨淵的手，還在緊緊攥著那塊舊玉佩，即使坐著，也依舊警惕地看著他，像是怕他突然發(fā)難。

沈清寒心里嘆了口氣。

看來想要消除這少年的警惕，讓他徹底放下心防，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但為了保命，他必須走下去。

沈清寒定了定神，繼續(xù)講解心法，聲音比剛才又溫和了幾分。窗外的陽光透過窗欞灑進來，落在少年的發(fā)梢，泛著淡淡的金光，也落在沈清寒認真講解的側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