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昶的膝蓋傷勢在臨夏的精心照料下恢復得極快。那次隊內(nèi)賽的意外,像一塊投入平靜湖面的石子,漣漪緩緩蕩開,湖面下有些東西開始悄然改變,起初連他自己都未曾明晰。
最初的跡象,是他發(fā)現(xiàn)自己開始期待每天訓練結(jié)束后的理療時間。那不再僅僅是治療傷痛的必要環(huán)節(jié),而是變成了一天中一個帶著些許微光的、可以放松下來的時刻。
他會下意識地在訓練中留意時間,估算著還有多久能去醫(yī)療室。當其他隊員抱怨一天的疲憊時,他心底卻會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期待。
他發(fā)現(xiàn)自己在她面前的話比以前多了些,雖然大多時候還是她問什么他答什么,但偶爾也會主動說起訓練中的趣事,或者和梁偉鏗搭檔時的“無奈”。每次他說這些的時候,臨夏總會笑,眼睛彎起來,讓人覺得特別舒服。
他也開始注意到一些細節(jié)。注意到她白大褂里面總會穿不同顏色的運動襪,小小的跳躍的色彩,和她專業(yè)沉穩(wěn)的外表形成一種有趣的反差。注意到她用的消毒液帶著一股淡淡的、好聞的柑橘味,而不是普通醫(yī)院里那種刺鼻的味道。注意到她記錄病歷時字跡清晰又有點飛揚,和她的人一樣,利落又帶著點灑脫。
這些觀察無聲無息,細碎平常,甚至構(gòu)不成一個完整的念頭,只是像羽毛一樣,時不時輕輕搔刮一下他的心尖。
直到某天下午,他照常去理療室,卻撲了個空。
王昶臨醫(yī)生呢?
助理醫(yī)生臨醫(yī)生被劉主任叫去開會了
另一個助理醫(yī)師告訴他
助理醫(yī)生今天的治療由我代勞,咱們是哪里需要治療嘛?
王昶啊…就是肩膀有些酸,想要按一按
助理醫(yī)師的手法也很專業(yè),但王昶卻覺得哪都不對勁。力度要么輕了要么重了,房間里的味道也不對,沒有了那股淡淡的柑橘香,只剩下冰冷的酒精味。
整個過程,他莫名地有些煩躁,心里空落落的,像是期待已久的某件事落了空,盡管他理智上知道這只是正常工作安排。
那天晚上,他躺在床上,第一次清晰地意識到:他不僅僅是期待治療,他是在期待見到那個人。期待看到她笑起來彎彎的眼睛,聽到她帶著調(diào)侃喊他“王昶同學”,甚至只是感受她在醫(yī)療室里存在的那種、讓他莫名安心的氛圍。
這個認知讓他心頭猛地一跳,一種混合著驚訝、困惑、還有一絲隱秘喜悅的情緒涌了上來。他……這是怎么了?
二十二年來,他的生活重心幾乎全部圍繞著羽毛球。訓練、比賽、恢復、再訓練。感情世界一片空白,或者說,根本沒有多余的空間去容納別的東西。
王昶喜歡?
喜歡一個人?
這種感覺對他而言,陌生得令人心慌。
他下意識地想否定,想把這歸咎于受傷期間對醫(yī)生的依賴。但腦海里卻不受控制地閃過許多畫面:她嚴厲制止他帶傷上場時眼中的關(guān)切,她遞給他巧克力時自然的神情,她修車場外陽光下笑著說“行了,兩清了”時的明朗……
王昶不,不是依賴,至少…不全是
一種朦朧的好感,像初春的薄霧,悄無聲息地籠罩了他。讓他開始在她面前有些微的不自在,又會因為她一個尋常的笑容而心跳加速。
他會開始在意自己訓練后的形象,去醫(yī)療室前總會下意識地整理一下被汗水浸濕的頭發(fā)。他會默默記下她隨口提過一句喜歡的酸奶口味,下次食堂有時,會“順便”給她帶一杯。
他小心翼翼地藏匿著這份心思,連最親密的搭檔梁偉鏗都沒有察覺,梁偉鏗只是覺得王昶最近去醫(yī)療室格外積極,還調(diào)侃他
梁偉鏗“喲,永日,這么配合治療,不像你啊?”
梁偉鏗“是不是怕趕不上哥的訓練步伐?”
王昶通常只是踹他一腳了事,并不多言。他將這份初萌的情感視為一個秘密,一個在枯燥艱苦的訓練之外,獨屬于他自己的、帶著甜味的秘密。
他甚至沒想過要做什么,只覺得能這樣每天見到她,說上幾句話,就很好。奧運在即,他的人生像一張拉滿的弓,所有的目標和精力都聚焦于那一個靶心,不容絲毫分心。這點小小的悸動,被他妥善地安放在角落,以為無人知曉。
然而,這種他獨自品味、暗自竊喜的平靜,很快被一個人的出現(xiàn)打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