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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次無意間闖入丁程鑫的夢境后,阮星眠度過了一段風平浪靜的日子。
她幾乎要以為那次的經(jīng)歷只是一次偶然的意外,直到幾天后的另一個夜晚。
這一次的墜落感更為輕柔,像是沉入一片寂靜的深海。
她“睜開”眼,發(fā)現(xiàn)自己置身于一個極致奢華卻無比空曠的音樂廳。
穹頂高遠,雕飾繁復,臺下是望不到邊的、蒙著一層灰霧的觀眾席,座無虛席,卻寂靜無聲,那些模糊的人影如同沒有靈魂的雕塑。
舞臺中央,只有一束孤零零的、慘白的追光。
宋亞軒就站在光里。
他面前立著密密麻麻、數(shù)不清的麥克風,金屬支架冰冷反光,幾乎要將他單薄的身影吞沒。
他張著嘴,臉頰因為用力而漲得通紅,脖頸上青筋微微凸起,額頭上布滿細密的汗珠。
可是——沒有聲音。
一絲一毫的聲音都沒有。
這個極盡華麗的舞臺,像一個巨大的、精致的真空棺材,所有的聲音都被抽干了,只剩下令人窒息的死寂。
那些模糊觀眾的無聲注視,比任何喧囂都更具壓力,沉甸甸地壓在他的肩上。
宋亞軒的眼圈急得通紅,像一只被無形蛛網(wǎng)纏住的小獸,徒勞地一次又一次嘗試發(fā)聲,換來的只有更深的絕望和自我懷疑。他甚至開始用手捶打自己的喉嚨,動作里帶著一種瀕臨崩潰的焦灼。
阮星眠的心一下子被揪緊了。
她幾乎能感受到那份扼住咽喉的無助感。
這個在舞臺上總是笑容燦爛、歌聲清亮的少年,夢里竟被困在這樣一個無聲地獄。
她不能再只是看著。
她小心翼翼地靠近那片令人壓抑的麥克風森林,屏住呼吸,對著那些冰冷反光的金屬,輕輕地、呵出了一口氣。
如同冬日里對著玻璃哈氣一般,帶著一種純粹的、想要驅(qū)散冰冷的愿望。
星輝般的光芒自她唇間逸出,并非多么璀璨,卻溫柔地灑落。
奇跡發(fā)生了。
那些冰冷的麥克風像是被注入了生命,扭動著、變形,金屬的光澤被柔軟的絨毛取代——眨眼間,它們變成了一個個毛茸茸、圓滾滾的卡通玩偶!
胖乎乎的熊貓抱著竹子、咧著嘴傻笑的柴犬、眼睛亮晶晶的小貓、甚至還有一只呆頭呆腦的小黃雞……
它們擠在一起,歪著腦袋,用無比純凈、期待和友好的目光,齊刷刷地望著宋亞軒。
窒息般的死寂被打破了。
宋亞軒被這突如其來的變化驚呆了,捶打喉嚨的動作僵在半空。
他眨了眨泛紅的眼睛,長長的睫毛上還沾著些許濕氣,茫然地看著眼前這群取代了冰冷麥克風的、可愛的“聽眾”。
他遲疑地、試探性地,對著最近的那個抱著竹子的熊貓玩偶,發(fā)出了一個極輕的、帶著不確定氣音的音節(jié):
宋亞軒“啊……”
清脆的、真實的少年音,雖然微弱,卻像一顆投入寂靜湖面的石子,清晰地回蕩在巨大的音樂廳里,帶來了生機!
宋亞軒猛地睜大了眼睛,仿佛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聲音。
巨大的驚喜和如釋重負沖散了他眼中的焦急和無助。
他立刻又試了一次,這次聲音大了一些,也更穩(wěn)定:
宋亞軒“??!”
真的有聲!
他能發(fā)出聲音了!
一個純粹而明亮的笑容,如同破開烏云的陽光,瞬間點亮了他的臉龐,甚至比頭頂那束孤零零的追光還要耀眼奪目。
他忍不住伸出手,碰了碰那只熊貓玩偶毛茸茸的耳朵,觸感真實而溫暖。
阮星眠躲在舞臺側(cè)面的陰影里,看著他的笑容,也忍不住跟著松了口氣,心底軟成一片。
她悄悄后退,準備在夢境察覺并排斥她之前離開。
然而,就在她身影即將徹底融入黑暗的前一秒,正在好奇地戳著柴犬玩偶鼻子的宋亞軒,似乎心有所感,忽然抬起頭,朝著她消失的方向望了一眼。
目光里,帶著一絲剛剛誕生的、朦朧的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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