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鄧佳鑫在病歷本上寫下"病情有顯著改善"，然后又劃掉，改為"需要進一步觀察"。他反復修改著同一個句子，直到紙張幾乎被筆尖劃破。

最后，他合上病歷，關燈離開。走廊的監(jiān)控攝像頭無聲地轉動，記錄下他走向的不是出口，而是隔離室的方向。

隔離室門口，鄧佳鑫停下腳步。透過小窗，他能看到左航安靜地躺在床上，月光為他蒼白的臉龐鍍上一層銀邊。似乎感應到什么，左航突然睜開眼睛，直視觀察窗，露出一個了然的微笑。

鄧佳鑫沒有進去。他只是站在那里，久久地，與那雙在黑暗中發(fā)光的眼睛對視。然后，他做了一個小小的手勢——豎起一根手指，在唇邊輕輕一貼，又指向左航。

一個承諾，一個開始。

左航的笑容擴大了。他慢慢閉上眼睛，像是終于可以安心入睡。而鄧佳鑫轉身離開時，心跳快得像是剛剛跑完一場馬拉松。

他不再自欺欺人了。無論多么不專業(yè)，多么危險，他已經開始期待每天與左航的會面。這種認知既令人恐懼，又奇異地令人期待。

就像站在懸崖邊緣，既害怕墜落，又渴望飛翔。

晨會的氣氛比往常凝重。鄧佳鑫剛踏入會議室，所有談話聲立刻停止，十幾雙眼睛齊刷刷望向他。李主任清了清嗓子，推過來一份文件。

"院方決定，左航明天轉至青山精神病院。"

鄧佳鑫的手指僵在文件上方。青山是出了名的高強度管制醫(yī)院，專門收治最具攻擊性的患者。

"為什么突然決定？"他的聲音比自己預想的更尖銳。

李主任摘下眼鏡揉了揉鼻梁："昨晚的事故，加上王醫(yī)生的評估報告。"他意味深長地看了鄧佳鑫一眼，"以及某些...醫(yī)患關系越界的跡象。"

鄧佳鑫的耳根發(fā)熱。昨晚他確實去了隔離室，但應該沒人看見。難道有監(jiān)控？

"什么事故？"他決定先問更安全的問題。

"左航襲擊了蘇新皓，差點挖出他的眼睛。"張澤禹低聲道，"他說蘇新皓'污染了醫(yī)生的咖啡'。"

鄧佳鑫的胃部一陣絞痛。他想起了左航說過蘇新皓在咖啡里下藥的事，但沒人會相信一個精神病患者的話。

"我認為轉院為時過早。"鄧佳鑫努力保持專業(yè)語調，"左航對我的治療方案有良好反應，突然中斷可能造成—"

"鄧醫(yī)生，"李主任打斷他，"你被從這個病例中撤下來了。事實上，"他推來第二份文件，"董事會建議你休假兩周，反思一下專業(yè)邊界問題。"

文件里夾著幾張照片——他和左航在雨夜中同撐一把傘，左航跪在安全屋里，他的手撫過左航額頭的疤痕。每張照片都選取了最曖昧的角度。

"這是監(jiān)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