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內(nèi)容]
診室的白熾燈亮得刺眼。消毒水的味道像是鉆進(jìn)了肺里，嗆得我喉嚨發(fā)緊。
我跪在冰涼的地磚[正文內(nèi)容]
我坐在辦公室最里側(cè)，窗外的夜色像一層厚重的黑紗，裹著這座城市的繁華。整間屋子只有桌角的一盞臺燈亮著，昏黃的光打在那張泛黃的照片上，她的臉模糊得像是隔著一場夢。
照片邊是那封信，紙角已經(jīng)卷起，字跡也有些洇開，但我還能清楚地看到那句“對不起，我不能繼續(xù)陪你了”。
我伸手輕輕撫過照片邊緣，指尖停在她眼角笑起來時微微上揚的地方。三年了，她走了整整三年。
“你走了，我終于出人頭地了……可你在哪？”我低聲說出口，聲音輕得像是怕驚擾了什么。
手機(jī)在桌上震動了一下，我沒動，只是看著屏幕亮起的名字——林晚晴。
我按下接聽鍵，語氣冷得像冰：“什么事？”
“總裁，醫(yī)療集團(tuán)的收購已經(jīng)談妥了，對方基本接受我們的條件。”她一如既往地冷靜，語速適中，像是知道我此刻的心情不太對，特意放慢了節(jié)奏。
“很好。”我說。
她頓了頓，又補充了一句：“那家醫(yī)院，是‘仁和’?！?/p>
我整個人猛地一僵，心臟像是被人攥住一樣，狠狠地跳了一下。
仁和？
我記得這個名字。
三年前，我最后一次見到她之前，就聽說她在這家醫(yī)院住了幾天。當(dāng)時我只是以為她身體出了點小毛病，后來她突然提出分手，我才徹底把這件事忘了。
但現(xiàn)在，聽到這個名字，我忽然覺得哪里不對勁。
她為什么突然要住院？為什么出院之后就變了？為什么連一句完整的解釋都沒有就離開了我？
我盯著手機(jī)屏幕，像是要把“仁和”這兩個字吃進(jìn)肚子里。我的手指慢慢收緊，指甲幾乎掐進(jìn)掌心。
“好啊……仁和醫(yī)院?！蔽易旖蔷従徆雌?，冷笑從喉嚨里擠出來，“正好可以成為她的‘謝幕舞臺’?！?/p>
電話那頭的林晚晴沉默了幾秒，才小心翼翼地問：“您……是不是認(rèn)識那里的誰？”
我沒有回答，只是緩緩掛斷了電話。
屋子里重新安靜下來，只剩下空調(diào)輕微的嗡鳴聲。
我站起身，走到窗前，整座城市在我腳下鋪展開來，燈火通明，像一片永不熄滅的星海。玻璃上映出我的臉——成熟、英俊、成功，卻冷漠得像一塊寒鐵。
“你走了三年，躲了我三年……現(xiàn)在，該輪到我了?！?/p>
我轉(zhuǎn)身拿起外套，眼神堅定。
“這一次，換我離開?！?/p>
第二天早上，我站在會議室門口，聽著手下匯報收購工作的進(jìn)展。
“仁和醫(yī)院那邊態(tài)度比較保守，但他們也知道這次合作對他們來說是個機(jī)會，所以應(yīng)該不會有問題?！绷滞砬缯驹谕队皟x旁邊，一邊翻頁一邊說。
我點點頭，目光掃過她，沒說話。
她頓了一下，試探性地問：“您打算親自去一趟嗎？”
“嗯?！蔽覒?yīng)了一聲，“下周安排一下行程，我要過去一趟?！?/p>
她沒再問原因，只是默默記下。
會議結(jié)束后，她跟了出來。
“左總，”她叫住我，“您是不是……想見誰？”
我停下腳步，回頭看了她一眼。
她的眼神很平靜，但我知道，她心里有疑問。
“你想多了。”我淡淡地說，“我只是想去看看我們即將接手的醫(yī)院?！?/p>
她沒再追問，只是輕輕“哦”了一聲。
我們并肩走在走廊上，陽光透過玻璃灑進(jìn)來，在地板上拉出長長的影子。
“其實……”她忽然開口，“我一直覺得，您對她的感情，不是恨那么簡單?！?/p>
我腳步一頓，眉頭皺了起來。
“什么意思？”
“我不是心理學(xué)家，也不是情感專家?！彼α诵?，語氣依舊平穩(wěn)，“但我知道，一個人如果真的放下了，就不會再去打聽對方的消息，也不會因為一個醫(yī)院的名字就情緒波動?！?/p>
我看著她，沒有說話。
她繼續(xù)說道：“您嘴上說著恨她，可每次提到她，您都會不自覺地皺眉，像是……心疼?！?/p>
我猛地轉(zhuǎn)過身，盯著她的眼睛。
“你覺得我心疼她？”
“對?！彼c頭，“您一直都在心疼她。只是您不肯承認(rèn)，也不愿意面對?！?/p>
我咬緊牙關(guān)，胸口一陣悶痛。
“她拋棄了我。”我低聲道，“三年前，她一句話都沒說清楚，就走了。她讓我活在誤解里，活在憤怒里，活在恨里……你覺得我會心疼她？”
林晚晴看著我，眼神里多了一絲憐憫。
“可您知道嗎？”她說，“有時候，愛一個人，就是在她傷害你最深的時候，還忍不住為她找借口。”
我愣住了。
她輕輕嘆了口氣，轉(zhuǎn)身走開了。
“我先去準(zhǔn)備下周的行程了。”
我站在原地，腦子里全是她剛才的話。
“為她找借口？”
我苦笑了一聲。
是啊，我一直在找借口。
她為什么要走？她為什么不解釋？她為什么要選擇放棄我？
可我真的想知道答案嗎？
還是，我只是害怕面對那個可能讓我崩潰的真相？
接下來的幾天，我一直在為前往仁和醫(yī)院做準(zhǔn)備。
表面上，我是在處理公司事務(wù)，但實際上，我在等一個答案。
一個關(guān)于許存然的真相。
而這個答案，或許就在仁和醫(yī)院里。
到了出發(fā)那天，我和林晚晴一起坐車前往醫(yī)院。
一路上沒人說話，車內(nèi)安靜得能聽見窗外風(fēng)吹過樹梢的聲音。
下車后，我抬頭看了一眼醫(yī)院的招牌，仁和兩個字在陽光下泛著白光，刺得我眼睛發(fā)酸。
走進(jìn)醫(yī)院，前臺小姐禮貌地接待我們。
“您好，請問有什么可以幫您？”
“我們是來和院長談收購的事情。”林晚晴回答。
“好的，請稍等，我去通知院長?！?/p>
幾分鐘后，一位中年男人快步走來，臉上帶著笑容。
“左總，歡迎歡迎！我是仁和醫(yī)院的院長，周院長?！?/p>
“周院長?！蔽尹c點頭，“很高興見到您?！?/p>
“這邊請?！?/p>
他帶我們走進(jìn)會議室，坐下后，開始介紹醫(yī)院的基本情況。
我聽著，卻始終提不起興趣。
直到他說出一個名字。
“我們醫(yī)院有一位醫(yī)生，陳慕言，是當(dāng)年許小姐的主治醫(yī)生?！?/p>
我的心猛地一沉。
“你說……許小姐？”
“是的。”周院長點頭，“許存然小姐，三年前曾在我們醫(yī)院住院治療?！?/p>
我手指緊緊握住扶手，指節(jié)發(fā)白。
“她……得了什么??？”
周院長的表情忽然變得有些遲疑。
“這……涉及到病人隱私，我可能不太方便透露?！?/p>
我盯著他，聲音壓得很低：“如果我說，我是她曾經(jīng)最親近的人呢？”
他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林晚晴，最終嘆了口氣。
“好吧，既然您問了，我就告訴您?！?/p>
他翻開一份文件，遞給我。
“許小姐當(dāng)年確診的是乳腺癌，早期。”
我愣住了。
“癌？”
“是的?！彼c頭，“她隱瞞了病情，獨自辦理了入院手續(xù)，沒有通知家人，也沒有聯(lián)系任何人?！?/p>
我腦子嗡地一聲。
她得了癌癥？
她一個人去住院？
她……沒有告訴我？
我猛地站起身，椅子在地上劃出刺耳的聲響。
“她為什么不告訴我？”我?guī)缀跏呛鸪鰜淼摹?/p>
周院長被我嚇了一跳，連忙說：“我們也不知道，她只是說……不想拖累別人。”
我眼前一黑，仿佛整個世界都塌了。
她得了癌癥，卻不告訴我？
她一個人去醫(yī)院，一個人治療，一個人承受所有？
她不是拋棄了我，她是……怕拖累我！
我渾身都在發(fā)抖，腦子里全是過去的畫面。
她偷偷消失的日子，她越來越沉默的態(tài)度，她最后一次見我時眼底的掙扎與不舍……
原來，她不是不愛我了，而是不敢愛我了。
她怕我陪她一起痛苦，怕我看著她一步步走向死亡，怕我承受不了失去她的打擊。
她寧愿我恨她，也不要我陪著她受苦。
我……我到底做了什么？
我竟然以為她是因為錢才離開我！
我竟然以為她背叛了我！
我竟然……用盡手段報復(fù)她！
我捂住臉，眼淚順著指縫滑落。
林晚晴輕輕地碰了碰我的手。
“左總……”
我抬起頭，看著她，聲音沙?。骸拔蚁胍娔莻€醫(yī)生?！?/p>
“誰？”
“陳慕言?！?/p>
周院長點了點頭：“他在值班室，我?guī)^去?！?/p>
幾分鐘后，我站在一間診室門口。
門上寫著“陳慕言”三個字。
我深吸一口氣，推門走了進(jìn)去。
一個穿著白大褂的男人正在低頭看文件，聽到動靜，抬起頭來。
“您好，請問……”
他話說到一半，愣住了。
我也愣住了。
他看著我，眼神里閃過一絲震驚和……憐憫。
“你是……左奇函？”
我點點頭。
“你是陳慕言？”
“是?！彼畔鹿P，站起身，“你是來找她的？”
我張了張嘴，喉嚨哽住。
“我……我想知道她最后的樣子?！?/p>
他沉默了一會兒，輕聲說：“她走得很安詳，沒有痛苦。”
我閉上眼，淚水再次涌出。
“她……有沒有提起我？”
“有?！彼c頭，“她臨走前說，希望你過得好?！?/p>
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跪倒在地，哭得像個孩子。
“對不起……對不起……我對不起你……”
[本章完]，膝蓋已經(jīng)麻木了。陳慕言沒有扶我，只是站在桌邊，手里拿著那份病歷。那張紙上有她的名字，許存然。
"她走得很安詳。"他說，"沒有痛苦。"
我苦笑了一下，眼淚砸在地上，碎成幾瓣。她走得很安詳？可我呢？我這三年過得一點都不安詳。我恨她，報復(fù)她，打壓她的公司，毀掉她的事業(yè)，甚至……差點忘了她曾經(jīng)的樣子。
"她有沒有……說過什么？"我的聲音沙啞得不像自己的。
陳慕言低頭看著病歷，眼神有些復(fù)雜。他翻了幾頁，停頓了一下，然后輕輕合上。
"她說，希望你過得好。"
我整個人猛地一震。
過得好？
是啊，我確實過得很好。我有了錢，有了地位，有了別人羨慕的一切?？伤辉诹恕?/p>
"她有沒有……有沒有提到我？"我?guī)缀跏菐е耷粏柕摹?/p>
"有。"陳慕言點點頭，語氣平靜，"她說你是她這輩子最愛的人。但她也知道，你恨她。"
我咬住嘴唇，指甲掐進(jìn)掌心，疼得我?guī)缀醮贿^氣來。
"她為什么不說清楚？為什么不告訴我？"
"她怕你陪她一起痛。"
我愣住了。
"她怕你看著她一點點變瘦，變?nèi)酰兂?。她怕你看著她化療掉光頭發(fā)，怕你陪著她做一次又一次檢查，怕你承受不了失去她的打擊。她寧愿你恨她，也不要你陪著她受苦。"
我整個人像是被釘死在那句話上。
她不是不要我，她是不敢要我。
她不是不愛我，而是太愛我。
我捂住臉，眼淚從指縫里涌出來。我想起三年前，她最后一次見我時的眼神。那時她看著我，像是想說什么，卻終究沒開口。我以為她是在嫌棄我窮，嫌棄我配不上她。
可她其實是在掙扎，在害怕，在心疼我。
"她……她最后怎么樣？"
陳慕言沉默了一會兒，才緩緩開口："她住院的時候，一直抱著一條舊圍巾。說是你送她的，她舍不得扔。"
我心頭一顫。
那條圍巾……是我大學(xué)時候買的，便宜得要命，毛線都起球了。她卻一直留著。
"她住院的時候，我見過她幾次。每次都在看手機(jī)，說是在等一個電話?？赡莻€電話，始終沒來。"
我整個人像是被撕裂了。
我沒有打過電話。我連她的消息都沒回。我以為她在背叛我，拋棄我。
可她是在等我。
她躺在醫(yī)院里，一個人面對死亡，卻還在等我。
"她有沒有……有沒有恨我？"
"她說，如果能重來一次，她還是會選擇離開你。因為她不希望你記得她病痛的樣子，不希望你看到她虛弱的模樣。她希望你記得的是那個笑起來很甜的許存然，而不是一個被病痛折磨到只剩骨頭的她。"
我再也忍不住，撲通一聲跪倒在地。
"對不起……對不起……我對不起你……"
我哭得像個孩子，眼淚混著鼻涕，流了一臉。
陳慕言沒有說話，只是站在那兒，靜靜地望著我。
我不知道跪了多久，直到膝蓋徹底失去了知覺。我抬起頭，看著他。
"她……還有什么東西留下嗎？"
他猶豫了一下，從抽屜里拿出一個牛皮紙袋，遞給我。
"這是她臨走前留給你的。她說，如果有可能，希望你能看到。"
我顫抖著接過紙袋，封口上寫著一行字：
"給左奇函，若有可能。"
我手指抖得厲害，幾乎握不住。
"我能……打開看看嗎？"
"現(xiàn)在還不行。"陳慕言輕輕按住我的手，"她說，要在你真正準(zhǔn)備好面對過去的時候，才能打開。"
我怔住了。
"她還說了什么？"
"她說，'請讓他繼續(xù)恨我吧，這樣會好過些。'"
我呆呆地看著他，腦子里一片空白。
她到最后，還在為我著想。
她寧愿我恨她，也不愿我痛苦。
我站起身，腳步虛浮。診室的空氣像是凝固了一樣，壓得我喘不過氣。
"謝謝你告訴我這些。"
陳慕言點點頭："她是個特別的人。"
我轉(zhuǎn)身朝門口走去，手扶在門把手上，卻遲遲沒有開門。
"她……最后有誰陪她嗎？"
"我。"
我回頭看他。
"她走的時候，我握著她的手。她閉眼前，最后一句話是——"
我屏住呼吸。
"‘左奇函，再見了?！?
我整個人像是被雷劈中了一樣，僵在原地。
再見了。
可我已經(jīng)來不及再見了。
我拉開門，走了出去。陽光照在臉上，刺得我睜不開眼。
我站在醫(yī)院門口，望著仁和兩個字，心里空蕩蕩的。
我終于知道真相了。
可她已經(jīng)不在了。
我該怎么原諒我自己？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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