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燼,那個男人來路不明?!?/p>
“你才十八歲就在屋里藏男人,說出去多不好!”
“就算是三年前救過你,可是三年前是混混,三年后就差點鬧出人命,我說他是亡命之徒不為過吧?”
“小燼,爸爸說得沒錯,媽媽也很擔心……”
溫燼我這輩子就是要跟他在一起!
溫燼而且,他現(xiàn)在這樣,肯定是別人都以為他死了,隱姓埋名改過自新不可以嗎?給他個機會,也給我個機會好嗎,爸媽?
客廳里的聲音隱約傳來,熙旺的眼睫輕輕顫動,緩緩睜開了眼睛。劇烈的痛楚從周身襲來,但他最先感知到的,卻是耳邊這一家人——因他而起的爭論。
是的,爭論。他覺得這個詞很準確。
那位父親的語氣雖重,卻不含惡意,更像是一種焦灼的保護。母親始終是商量的、試圖理解的口吻。
至于那個自述喜歡他喜歡得要死的女兒,正一句一句地據(jù)理力爭,沒有歇斯底里,卻寸步不讓。
原來,一個正常的家,是這樣子的?
干爹對他們幾個的教育一直強硬,不是試探就是動手,很難心平氣和說上幾句。
而這一家人……吵吵鬧鬧,卻透著難以分割的羈絆和溫暖。
熙旺下意識地想扯扯嘴角,卻不小心牽動了腹部的傷,一陣劇烈的咳嗽不受控制地涌出,痛得他瞬間蜷縮起來。
門外的爭論聲戛然而止。
緊接著,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由遠及近,一道嬌小的身影像風一樣沖了進來,瞬間坐到他的床邊將他扶起。
一只微涼的手小心地避開了他的傷口,一下一下,輕柔地在他后背順著氣。
咳嗽漸漸平息,熙旺喘著氣,抬起有些模糊的視線。
他終于看清了眼前的女孩。
她大概不到一米六,小小一只,穿著寬松的印花襯衫和牛仔褲。一頭濃密微卷的黑發(fā)隨意地披在肩上,襯得小臉只有巴掌大。眉眼清晰明亮,帶著少女特有的鮮活和嬌俏,此刻正因為擔憂而緊緊蹙起,眼圈微微發(fā)紅,像只受驚又倔強的小貓。
——就是這個女孩,把他從地獄門口,硬拽了回來。
#溫燼 你傷得很重,不要亂動。
熙旺的咳嗽聲在她的輕拍下漸漸微弱,但胸腔間那股鐵銹般的腥甜卻揮之不去。然而,比傷口更灼人的,是心底瘋狂蔓延的焦躁?,F(xiàn)在是晚上,距離那場與干爹的慘烈搏殺已經(jīng)過去了幾個小時……熙蒙他們,是否已經(jīng)遭到了清算?干爹的手段,他比誰都清楚。
思及此,一股腥氣涌上喉頭,他又控制不住地劇烈咳嗽起來,每一次震動都撕扯著腹部的傷口,痛得他眼前發(fā)黑。
溫燼的父母站在門口,看著女兒床上那個咳得渾身顫抖、幾乎喘不上氣的年輕男人,終究沒能再說出驅(qū)趕的話,只是嘆了口氣,默默轉(zhuǎn)身去了廚房,繼續(xù)熬煮那散發(fā)著苦澀氣味的湯藥。
見父母的腳步聲遠去,溫燼俯下身,聲音壓得極低,卻清晰得像落在心尖上的冰雨:
溫燼說出來你或許不信。我做了個夢,夢見你和你的雙胞胎弟弟今天會有大難。來找你的時候我將信將疑,但找到你后,我確信了那個夢。所以,我叫哥哥去找了你弟弟。
“雙胞胎弟弟”這五個字,像一枚精準投入死水的炸彈,驟然在熙旺顱內(nèi)引爆!
他猛地睜開眼,原本因虛弱而渙散的目光瞬間收束,銳利得像淬了毒的刀尖,死死釘在溫燼臉上!里面沒有絲毫溫情,只有幾乎要溢出來的殺意——她怎么會知道熙蒙?!這個世界上,除了影子和幾個兄弟,根本沒有人知道熙蒙的存在!
他喉嚨里發(fā)出嗬嗬的破響,掙扎著想撐起身體,卻被劇痛狠狠摜回枕上,只能死死盯著她,從牙縫里擠出氣息微弱卻冰冷至極的質(zhì)問:“你…到底…是誰??!”
什么夢?他一個字都不信!這必然是處心積慮的調(diào)查和陰謀!
溫燼沒有被他嚇退,反而迎著他吃人般的目光,聲音依舊鎮(zhèn)定,甚至帶著一種奇異的安撫力量
#溫燼 不要懷疑我。。。就是一個很真實、很可怕的夢。我夢見你倒在血泊里,夢見…你還有一個非常疼愛的雙胞胎弟弟,也會被卷入其中。
她看著他因戒備而緊繃的下頜線,繼續(xù)低聲快速說道,拋出了更關(guān)鍵的、幾乎無法用常理解釋的信息:
溫燼哥哥去的時間,應(yīng)該是早于警察發(fā)現(xiàn)你們這個小隊還有第七個人的時間。所以,他們現(xiàn)在應(yīng)該還不知道熙蒙的存在。
溫燼而剛才,哥哥已經(jīng)發(fā)消息告訴我,他把熙蒙安全帶到了你從前想要避世的漁村,很安全。
“第七個人”…“漁村”…“安全”…
這幾個詞接連砸下來,讓熙旺眼中的銳利和殺意第一次出現(xiàn)了裂痕。
警察是否知道第七個人的存在,這不得而知。但“漁村”…那是他很多年前,僅在極度放松時對熙蒙一個人模糊提及過的、關(guān)于“如果有一天能離開”的、一個虛無縹緲的退路構(gòu)想。絕無第三個人知道。
難道…真的只是夢?一種無法用他過往所有認知來解釋的、詭異的預知?
理智仍在瘋狂叫囂著懷疑,但“熙蒙安全”這個消息,像一把溫柔的匕首,精準地撬開了他死死繃緊的心防。他拼上性命,不就是為了給熙蒙搏這一線生機嗎?
現(xiàn)在,生機以這種完全意想不到的方式出現(xiàn)了。
他劇烈地喘息著,目光依舊復雜地鎖在溫燼臉上,那里面有殘留的警惕、無法消解的困惑,但更多的是一種近乎虛脫的、劫后余生的后怕。緊繃的身體終于一點點松懈下來,沉重的眼皮緩緩闔上,仿佛再也無力支撐這巨大的情緒波動和身體的極度疲憊。
他沒有說信,也沒有說不信。他只是極度疲憊地、幾不可察地…松開了一直緊握的拳頭。
或許是因為弟弟的安全給了他喘息的空間,或許是因為這解釋太過荒誕反而無法證偽,又或許…是因為眼前這個女孩眼底的關(guān)切,真實得不容錯辨。
至少在這一刻,在劇痛和虛弱席卷而來的這一刻,他選擇暫時…不去深究那匪夷所思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