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揚又給自己灌了兩杯涼水,冰涼液體劃過喉嚨,似乎也澆熄了些許心頭的焦躁火氣,總算是回復了些冷靜的狀態(tài)。他抹了把嘴,長長吐出一口氣,拉著還在微微抽氣、眼眶發(fā)紅的溫燼到舊沙發(fā)旁坐下。然后,他轉過頭,目光銳利地看向依舊靠著墻,仿佛與陰影融為一體的熙旺。
溫揚(聲音還帶著一點剛才吼過的沙啞,但已冷靜許多) 這么迫不及待想送死?行了,別杵那兒了,過來商量吧。說說,你有什么計劃?光憑一股蠻勁可救不了你弟弟。
熙旺抬起眼,那雙總是帶著狼崽般警惕和冷厲的眸子,此刻在燈光下顯得有些深晦難懂。他沉默地挪動腳步,每一下都牽扯著胸腹的傷口,帶來尖銳的疼痛,但他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只是緩慢而堅定地走到沙發(fā)對面的椅子旁,扶著椅背慢慢坐下,盡量避免給身體帶來更多負擔。
熙旺(聲音低沉沙啞,因為傷痛而氣息有些不穩(wěn),但條理清晰) 影子……擅長隱匿、追蹤,最喜歡在目標最放松或最絕望的時候出手,一擊斃命。用的通常是特制的薄刃,傷口很細,但很深。
他頓了頓,似乎在積蓄力氣,也像是在回憶那些不愿觸碰的過往。
熙旺熙蒙……我弟弟,他太依賴他的技術了。以為躲在網(wǎng)絡的后面就絕對安全。所以他在格斗方面并不太行。影子……根本不需要通過網(wǎng)絡找到他。他會追蹤所有蛛絲馬跡——生活垃圾、水電消耗、甚至只是窗外某一刻不尋常的光線。漁村……目標太明顯,離開的路徑也有限。影子一旦確定范圍,熙蒙藏不了多久。
溫燼緊張地捏緊了哥哥的衣袖。溫揚的表情也越發(fā)凝重,他意識到情況比想象的更棘手。
溫揚所以,我們不能等他找上門。要么,在你弟弟被發(fā)現(xiàn)前,把他轉移到更安全的地方;要么……
熙旺接口道,眼神里掠過一絲冰冷的決絕。
熙旺要么,我們必須先找到影子,在他動手之前……解決他。或者,至少引開他。
溫揚(挑眉) 解決他?就憑我們?一個重傷員,一個三腳貓,再加一個……
溫揚看了一眼妹妹,把“從小體育弱雞”的形容咽了回去,畢竟,這是在她喜歡的男人面前,不能這么說自家妹妹。
于是溫揚改口
溫揚熱心市民?就我們這三個貨?
溫揚而影子,據(jù)你說,他可是頂尖的雇傭兵。
熙旺的嘴角扯出一個沒有笑意的弧度,帶著經(jīng)歷生死搏殺后殘存的冷冽和一絲自嘲。
熙旺硬碰硬,我們確實勝算不大。他的戰(zhàn)斗經(jīng)驗、技巧都在我之上。畢竟,我是他教出來的。
他頓了頓,胸腔的疼痛讓他呼吸微窒,但眼神卻銳利地聚焦。
熙旺但經(jīng)過上次交手,我大概知道怎么牽制他
熙旺只要在我牽制他的時候,你們對他發(fā)出致命一擊,就……
溫揚等等!
溫揚猛地出聲打斷,面色是少見的凝重和不贊同。他坐直了身體,目光如炬地盯著熙旺。
溫揚我們可以幫你救人,幫你周旋,甚至幫你擋住那個影子。但是,殺人的事情,我們是絕對不會做的!這是底線。
他的語氣斬釘截鐵,沒有任何轉圜的余地。說完,他側頭看了看身旁的溫燼,眼神復雜,既有對妹妹的擔憂,也有一份不容置疑的保護欲。
溫揚而且。
溫揚我妹既然……(他似乎難以啟齒地頓了一下)選了你。你要是還想著走老路,做那些違法亂紀、刀口舔血的事,讓她整天擔驚受怕,甚至……甚至將來還要眼看著你進監(jiān)獄讓她獨自在外邊受傷流淚,那我絕對不可能幫你。幫了你,就是把她往火坑里推。
溫燼被溫揚這直白又充滿現(xiàn)實考量的話說得小臉一紅,下意識地想反駁。她穿進來之前看電影時確實很心疼熙旺的遭遇,但這種心疼更多是出于旁觀者的同情和對悲劇命運的惋惜,跟男女之間的喜歡根本不是一回事??!現(xiàn)在救熙旺是她的任務,劇情又陰差陽錯把她推到了“非君不嫁”的位置上,她才不得不硬著頭皮拿這個當借口死纏爛打。其實吧,她自己也還沒完全理清頭緒,更別說準備好接受一段這樣的關系了。
溫揚看妹妹臉頰緋紅、眼神閃爍,只當她是被說中了心思害羞了,心里更是氣不打一處來,暗罵這丫頭真是個被英雄救美沖昏頭腦的戀愛腦,連對方是干什么的都沒搞清楚就一頭栽進去。
而熙旺,看著眼前這兩兄妹——一個堅決劃清底線并竭力保護妹妹的哥哥,一個似乎因“情”而沖動卻顯然并未深思熟慮的“救命恩人兼愛慕者”,只覺得一陣深深的無可奈何。他腦海中閃過模糊的記憶碎片……那個小女孩……所謂的“救命之恩”……
他其實有印象。那根本不是什么巧合的見義勇為。那次是為了幫干爹影子處理掉幾個追蹤而來的麻煩人物,他精心策劃了那場“意外”,利用墜落的廣告牌精準滅口。救下那個恰好路過、差點被卷入的小女孩,不過是順手為之,目的是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關注和調(diào)查,將事件徹底定性為意外。一切都在他的計算之內(nèi)。
沒想到,這個無意間被卷入計劃、順手救下的路人,竟然會將這份“恩情”銘記至今,甚至到了……要以身相許的地步?
這種陰差陽錯的感激,讓他感到一種荒謬的沉重感。他的成長環(huán)境充斥著算計、背叛和血腥的生存法則,從未想過會背負起這樣一份純粹卻基于謊言的“情債”。溫燼眼中那份毫不掩飾的關切和依賴,像一面過于明亮的鏡子,照得他那些陰暗的過去無所遁形,也讓他第一次對“利用”這個詞產(chǎn)生了一絲難以言喻的滯澀。
可現(xiàn)實是,如果不順著溫揚劃下的道走,不暫時戴上這副“迷途知返、值得托付”的面具,他們絕不會出手相助。他熙旺,曾經(jīng)是影子最鋒利的一把影刃,向來獨來獨往。如今重傷瀕危,像一頭困頓的孤狼,不得不寄人籬下,仰仗他人的庇護。更重要的是,熙蒙……他唯一的弟弟,還暴露在影子的死亡威脅之下。時間每流逝一秒,熙蒙的危險就增加一分。他別無選擇。
他將眼底翻涌的復雜情緒強行壓下,再抬起頭時,已恢復了慣有的冷靜,只是嗓音因虛弱和一絲不易察覺的妥協(xié)而顯得低沉:
熙旺那,你有什么可行的建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