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距離巷子不遠(yuǎn)的一個昏暗拐角，一個穿著黑色連帽衫、戴著口罩、將自已包裹得嚴(yán)嚴(yán)實實的人影正扶著墻，艱難地加快腳步。

正是掙扎著趕來的熙旺。

他腹部的傷口每一次移動都帶來撕裂般的劇痛，讓他速度慢得像蝸牛。

他聽到了激烈的打斗聲，心急如焚，卻無能為力。此刻，聽到清晰的警笛聲，以及看到巷子那頭影子利落翻墻消失的身影，還有稍晚一些，弟弟熙蒙攙扶著那個溫?fù)P逃離的背影，他緊繃的心弦終于微微一松。

他們……暫時安全了。

他立刻停下腳步，將身體更深地藏入陰影之中，避免被任何可能出現(xiàn)的警察注意到?？粗鞗_進(jìn)巷子，看著溫燼主動迎上去說著什么，他默默地、一步一步地，忍著劇痛，悄無聲息地退離了這是非之地。

弟弟還活著，看起來沒什么大礙。

溫燼也只是和警察斡旋不會有危險。

這，就夠了。

…………………………

巷子里，溫燼被警察圍住。她看起來驚魂未定，臉上還掛著淚痕，完美扮演了一個受驚的普通市民。

溫燼“警察先生！剛才有個好可怕的男人！拿著刀！要殺我們！”她指著影子消失的方向，聲音帶著恰到好處的顫抖，

溫燼“他往那邊跑了！翻墻走了！”

警察們立刻分出一部分人追擊，另一部分人留下詢問。

在做初步筆錄時，溫燼“無意”中透露了之前打匿名電話舉報影子可能位置的信息，因為她“偶然聽到了可疑的對話很害怕”。這立刻引起了警方更大的重視。

會主動暴露自己打過匿名電話，也是怕警方生疑去查，索性主動暴露，能多掩護(hù)哥哥一時就是一時吧。

“小姐，你說的信息非常重要，但這里不太安全，也需要更詳細(xì)的記錄。請你跟我們回警局一趟，協(xié)助調(diào)查，做一份詳細(xì)的筆錄可以嗎？”

一位警官嚴(yán)肅地說。

溫燼配合地點點頭，臉上帶著一絲怯懦和順從：

溫燼“好的，警察先生，我一定配合?！?/p>

她心里清楚，暴露之后會變得麻煩很多。

但至少，哥哥和熙蒙，暫時安全了。

……………………………………

另一邊，熙蒙攙扶著溫?fù)P，七拐八繞地跑出了很長一段距離，直到徹底聽不見警笛聲，才在一個廢棄的舊樓走廊里停下來。兩人都累得幾乎虛脫，靠在墻上大口喘氣。

熙蒙松開溫?fù)P，沉默地檢查了一下自已虎口的傷，然后看向癱坐在地、模樣凄慘的溫?fù)P，忽然開口，聲音依舊有些冷硬，卻帶著一絲極淡的，即便他極力隱藏也還是壓不下的困惑：

熙蒙“為什么？”

溫?fù)P喘著粗氣，沒好氣地瞥他一眼：

溫?fù)P“什么……為什么？……老子差點被你害死……還為什么……”

熙蒙“為什么她要不顧危險來救你？你為什么明明打不過，還要撲上來送死？”

熙蒙的問題很直接，甚至有些殘忍的直白

熙蒙“根據(jù)計算，你們的行為收益為負(fù)，風(fēng)險極高。不理智。”

熙蒙還有你分明疼得不行還要裝作沒事就為了不讓她哭，這有什么意義？

溫?fù)P愣了一下，隨即像是看怪物一樣看著熙蒙，然后扯著脖子上的傷疤，疼得齜牙咧嘴卻笑了出來，笑聲沙啞：

溫?fù)P“媽的……跟你這種……冷血電腦……真是沒話說……”

他喘勻了幾口氣，看著熙蒙那雙依舊帶著不解的眼睛，難得認(rèn)真了一點，雖然語氣還是那么糙：

溫?fù)P“哪他媽那么多為什么？她是我妹！我是她哥！就這么簡單！”

他頓了頓，似乎想找個能讓這臺“人形電腦”理解的例子：

溫?fù)P“打個比方，就像……就像你哥熙旺對你那樣唄！”

熙蒙身體幾不可察地微微一震。

溫?fù)P沒注意到，繼續(xù)說著，仿佛在說一件天經(jīng)地義的事情：

溫?fù)P“小時候我妹被小混混堵巷子里，我明明也怕得要死，還是沖上去跟他們打了一架，門牙都打松了?；丶冶晃野謰尰旌想p打，問我為啥打架，我說他們欺負(fù)我妹，我爸本來舉著拖鞋，愣是沒打下來，反而給我買了根冰淇淋?！?/p>

溫?fù)P“還有啊，這丫頭片子，嘴上天天罵我，我發(fā)燒躺床上動不了，她一邊罵我‘廢物哥哥’‘活該’，一邊笨手笨腳給我煮姜湯。你不知道啊，那丫頭煮的姜湯真是我這輩子吃過最爛的了。糊得沒法喝，還非要灌我。”

溫?fù)P說著，原本嫌棄的臉上有露出了十分溫暖幸福的表情

溫?fù)P可是，就是這么爛的一碗姜湯，我到現(xiàn)在都還記得它帶來的溫暖。

他吸了吸鼻子，掩下回憶兄妹情帶來的動容，繼續(xù)說

溫?fù)P“爸媽忙生意，很多時候就我倆在家。打打鬧鬧，搶零食搶遙控器，恨不得把對方狗頭打爆。但要是外面誰敢動她一下，老子能跟他玩命！我要是被誰動了，你看她那反應(yīng)，不也是要和人家拼命？這就叫家人，懂不懂？”

溫?fù)P鄙夷地翻了個大大的白眼

溫?fù)P還“為什么”，沒有“為什么”的，才是家人！

熙蒙沉默了。冰冷的理性數(shù)據(jù)在腦海中翻滾，卻無法解釋溫?fù)P描述的那種“不理智”的奇怪行為。

但他的眼前，卻不由自主地閃過一系列早已被深埋、此刻卻異常清晰的畫面，每一幀都帶著舊時光的模糊和溫暖質(zhì)感，與他此刻身處的冰冷廢墟形成鮮明對比：

小時候訓(xùn)練失誤，被影子罰不準(zhǔn)吃飯，深夜餓得胃疼時，哥哥熙旺總會偷偷溜進(jìn)來，塞給他一個冷掉的、甚至被壓得有點變形的饅頭。

大約七八歲時，一次高強(qiáng)度體能訓(xùn)練后，他因為脫水和高燒倒下了。 模糊的意識里，感覺有人背著他，步伐穩(wěn)健卻急促。醒來時是在他們簡陋的住處，額頭上放著浸了冷水的毛巾，旁邊放著半杯水。哥哥熙旺就坐在床邊的小凳子上，頭一點一點地打著瞌睡，聽到動靜立刻驚醒，伸手探了探他的額頭，什么都沒說，只是沉默地把水杯遞到他嘴邊，看著他喝下。然后起身去廚房，端來一碗熬得爛糊的白粥，里面悄悄臥了個荷包蛋——那是影子給他們補(bǔ)充體力時才會有的“奢侈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