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對租住的公寓樓下,那家“榑濟堂”依舊開著。
生意似乎不溫不火,但那股獨特的藥香總是縈繞不散。
有時陳對想在這里的人,常年擺弄各種藥材,身上也會帶藥味吧?
陳對偶爾會去買安神香。
次數(shù)不多,但似乎成了習(xí)慣。
每次去,榑耳戚都在。
有時在碾藥,有時在看醫(yī)書,有時在給一位老人耐心地講解藥方。
他總是穿著干凈舒適的棉麻或純棉衣物,身上帶著淡淡的藥氣,笑容溫和,舉止妥帖。
見到陳對,他會自然地打招呼:“來了。”
陳對點頭,直接指向貨架:“安神香?!?/p>
她最近有點失眠,心臟也有不舒服。
“最近新配了一批,加了點柏子仁,寧神效果更好些?!?/p>
他會拿出新的給她看,但從不強行推銷,“味道可能比之前的稍苦一點?!?/p>
陳對聞一下,點頭或搖頭。
他便會包起她選中的那種。
交易過程通常沉默無聲,效率極高。
他從不試圖搭訕,不會問“最近怎么樣”、“做什么工作”,最多在她付錢時,輕聲提一句:“最近換季,天氣燥,可以泡點金銀花喝。”
陳對通常不理睬,拿了東西就走。
有一次,她去的時機不巧,榑耳戚正在里間給一位病人做艾灸。
店堂里只有一個看起來像是兼職的大學(xué)生店員,對藥材位置不熟,手忙腳亂。
陳對站在柜臺前等了一會兒,店員還沒找到安神香放在哪里,急得額頭冒汗。
這時,榑耳戚從里間掀簾出來,看到這一幕,對店員溫聲道:“在第三排柜子,左手第二個青瓷罐里?!?/p>
然后他看向陳對,略帶歉意地笑了笑:“稍等?!?/p>
他很快凈了手,親自取出香粉,仔細包好,遞給陳對。
“抱歉,久等了。”
陳對付錢,接過紙包。
指尖無意間碰到了他的手指。
他的指尖微溫,帶著藥材的清苦氣。
陳對像是被燙到一樣,極快地縮回手,眉頭幾不可查地蹙了一下。
熱的!
榑耳戚仿佛毫無所覺,笑容依舊溫和如常:“慢走?!?/p>
走出藥店,秋日的陽光曬在身上,驅(qū)散了剛才那一瞬間接觸帶來的異樣感。
陳對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指尖,面無表情地握緊紙包,快步離開。
奇怪是自己體溫太低了?
她沒看到,身后藥店里,榑耳戚站在原地,慢慢收回了遞出紙包的手。
剛才被她指尖觸碰到的地方,微微蜷縮起來,指尖抵著自己的掌心,仿佛在確認那轉(zhuǎn)瞬即逝的、冰冷的溫度。
他垂著眼,柜臺陰影落在他側(cè)臉上,將那溫和的笑容渲染得有些深邃難明。
他了解她的所有習(xí)慣,知道她對突然的靠近和接觸有多排斥。
這一次的無意接觸,是意外,也是……他耐心等待了無數(shù)個日夜后,一絲微不足道的進展。
至少,她沒有立刻表現(xiàn)出厭惡。
這就夠了。
他轉(zhuǎn)身,重新拿起醫(yī)書,神情恢復(fù)成一貫的溫和淡然,只有微微顫動的書頁邊緣,泄露了持書人并不完全平靜的心緒。
明月高懸,清冷孤絕。
他愿做她窗邊一株沉默的草藥,日久年深,或許那藥香能悄然浸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