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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季繁長,蟬鳴噪耳。
家里事讓人煩,不知為什么那么狗血。
我懷疑我是在狗血小說里,但我不是主角,而路人。
算不上是我家的事,但和我家有關。
不過我覺得我家也是可以算上一本狗血言情小說。
我母親與父親并不相愛,結(jié)婚只是聯(lián)姻。
我大哥和小弟不是母親與父親的孩子,是父親與他的白月光的生的。
而我是母親從領養(yǎng)的,養(yǎng)在外祖家。
我母親是一個很溫柔,也具有冒險精神。
當我知道名義上的父親是一個怎么樣人時,我第一次很慶幸母親不為這些狗血事件桎梏,在各地旅行。
什么白月光,朱砂?,路人妻子,各種偽人事件。
真真是見多了,精神也不正常。
可能是名義父親家風水不好,老有狗血事!
這次是很典型的真假少爺,以及真少爺愛上假少爺出柜了,假少爺帶著家產(chǎn)跑了!
而我冷眼看著這一大家人在又演上了,母親則端一杯茶在我旁邊點評。
母親感嘆“藝術果然來源于生活,這下我又有素材了,小戚”。
哦,我母親一個寫小說的,我懷疑母親嫁給父親一部分原因,是為了收集素材。
而收養(yǎng)我,是因為給外祖家一個交代。
按理來說我應該叫我母親為小姨的,我真正的父母出車禍死了,小姨就收養(yǎng)我了。
“小戚,你老媽要去旅行了”榑女士。
我點頭,再不走,那渣男又要上演一段情了。
真煩!這個世界怎么還毀滅!
這個夏季真的很長,余韻還是影響到人。
而她第一次撞進昏昏沉沉的我眼里,是在初中那個吵得人頭疼的開學典禮上。
底下亂糟糟的,臺上的領導講話冗長又無趣。
然后她上來了。
女生校服穿得整整齊齊,臉上一點表情都沒有。
底下還在吵,她拿過話筒,眼神平平靜靜地掃過來。
那一眼,像冰水潑在我心口,激得我一個哆嗦。
夏季一絲冷霜,讓人格外清醒。
她說話的聲音也是平的,冷的,像在念一份與她無關的說明書。
可陽光偏偏打在她身上,給她鍍了層金邊,雖冷冷但是溫和。
那時候我就覺得,她不像真人,像一座孤零零的雪山,或者……
天上那輪月亮,明明那么亮,卻隔了十萬八千里,摸不著,也暖不透。
心里有什么東西,“咔噠”一聲,落了鎖。
鑰匙,好像就攥在她那雙冰冷干凈的手里。
后來我就總是忍不住關注她。
關注她每次考試后依舊沒什么表情地上臺領獎,關注她一個人獨來獨往,看她拒絕那些試圖靠近的男生女生時,連眼神都懶得給一個。
她好像活在一個透明的罩子里,外面的一切熱鬧、紛擾、甚至惡意,都沾不到她身上。
我就想,真好。
她就該這樣。
干干凈凈,冷冷靜靜,站在她該站的地方,發(fā)她的光。
誰也不能去打擾,誰也不能把她拉進那些亂七八糟的泥潭里。
阻礙她的人,都不得好過。
這念頭冒出來的時候,我自己都嚇了一跳。
但很快我就認了,是的,我就是這么想的。
見過太多的狗血戀情,自己有點不正常
所以誰都不行,包括……可能冒失了的我自己。
我小心翼翼地藏著。
考她去相鄰的高中,考她去的大學。
我知道她選了計算機,我知道她游戲打得厲害,叫“CiDui”。
這名字真好聽,像她的人一樣,疏離又漂亮。
我選了家里老本行,中藥。
滿手的藥味,好像也能讓我更沉得住氣一點。
第一次在圖書館那么近看到她,我心跳都快停了。
她好像只是隨意掃過來一眼,目光沒有焦點,和當年臺上那一眼一模一樣。
我趕緊低下頭,怕眼里的東西太燙,會嚇跑她。
只能擠出個最慣常的笑,希望看起來無害一點,再無害一點。
開這家“榑濟堂”,一半是家里期望,一半是……私心。
她總會路過,萬一,萬一需要買點什么呢?
她真的來了。
為了買安神香。
我緊張得手心里都是汗,臉上還得裝得云淡風輕。
她說話還是那么省字,付錢的動作干脆利落,一點也不拖泥帶水。
真好。
還是那個她。
她生病那次,我?guī)缀跏亲㈦y安。
聽樓上的阿姨嘀咕說那姑娘好像病得不輕,咳得厲害。
我熬了藥,在樓下轉(zhuǎn)了半天圈,才敢上去按鈴。
我怕她嫌煩,怕她把我轟出去。
門開的時候,她臉色白得嚇人,眼神因為發(fā)燒有點渙散,但還是帶著戒備。
我心里揪著疼,只能盡量把語氣放得更平更穩(wěn),把東西放下就趕緊退開。
碰到她指尖的那一下,像過電一樣,我縮回手,指尖燙得厲害。
她跟我說“謝謝”的時候,聲音那么輕,可我聽見了。
真的聽見了。
那天晚上,我對著搗藥缽傻笑了好久。
我知道她嫌感情麻煩。
我看得出來。
顧川和裴葵那一對,看起來那么完美,可我覺得那樣把一個人圈在身邊,磨掉她自己的樣子,不是愛。
愛不是那樣的。
愛是什么?
愛是明知明月高懸于天,依舊忍不住夜夜仰望。
愛是生怕凡塵俗埃沾染她,所以只敢遠遠地,用我能做到的方式,掃清她可能走過的路上的碎石。
愛是只要她一切安好,我便心安。
她若稍有不適,我便心如油煎。
愛是小心翼翼,是如履薄冰,是無數(shù)次按住幾乎要脫口而出的關心,把它們變成柜臺上一包恰到好處的安神香,一杯不冷不熱的養(yǎng)生茶。
她不需要知道。
她不必知道。
她只要永遠像現(xiàn)在這樣,清冷,明亮,做她想做的陳對,就好。
我能這樣看著,守著,用我這點微不足道的草藥香氣,悄悄縈繞在她生活邊上,已經(jīng)是老天爺對我最大的仁慈。
她問我“為什么”的那天,我?guī)缀跄苈牭阶约盒奶绻摹?/p>
我怕極了,怕她終于覺得厭煩,要徹底劃清界限。
我把心底最真實的話掏出來,又怕太沉,壓到她,所以盡量說得輕一點,再輕一點。
我說“與你無關”,說“你不必有負擔”。
這是真話。
我的愛,是我的事。
她無需回應。
可她聽完了。
她沒有走。
她甚至說……“不算討厭”。
她還挑了她習慣的香型。
那一刻,我覺得就算立刻死去,也毫無遺憾了。
她允許了。
她允許我這條微不足道的溪流,繼續(xù)沉默地流淌在她這座雪山腳下。
這就夠了。
后來她給我打電話問草藥細節(jié),我拿著手機,手都在抖。
她愿意用我了,在她擅長的領域里,用我這點微不足道的學識。這比任何獎賞都珍貴。
發(fā)來的圖精準又漂亮,像她一樣。
我存起來,看了好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