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有人問容簡,什么時候死去最好。
她大概會漫不經(jīng)心地撥弄著試管,說:春末夏初吧。不冷不熱,最適合長眠。
養(yǎng)父母走得不是時候。
七月中旬,烈日灼人。
墓碑前,那個被稱作她妹妹的姑娘——宋知知,穿著黑色及膝裙,小臉曬得通紅,眼眶里蓄著淚,倔強得不讓它落下。
賓客們的低語像暑氣里的蟬鳴,嗡嗡作響,攪得人心煩。
容簡站在人群外圍,墨鏡下的眼睛半闔著。
熱。
太熱了。
熱得思緒都飄忽起來,直到助理輕輕碰了碰她的手肘。
“老大,要過去嗎?”
容簡接過手帕,慢條斯理地擦拭指尖:“不必。”
助理低聲抱怨這天氣,容簡卻透過墨鏡,看向那片擁擠的人群。
有時候她覺得,這位得力助手只在實驗室里可靠;其他時候,比如現(xiàn)在,實在不忍直視。
她輕輕“嘶”了一聲,拉著助理退出人群。
“被踩到了?腳崴了?”助理緊張地問。
容簡扶額,指了指墓地出口的方向:“你看,像不像我們初中時偷偷看的那些小說?”
不遠處,宋知知正和一個身形挺拔的男人對峙。
“謝謝顧總好意,我坐王叔的車回去?!彼穆曇魩е首麈?zhèn)定的顫抖。
老司機王叔在一旁不停地擦汗,眼里滿是愧疚。
容簡慵懶地倚著助理,助理則站得筆直,充當一個合格的依靠。
“小姐,對不起……”王叔的聲音哽咽。
那位被稱作“顧總”的男人漫不經(jīng)心地勾起唇角:“宋小姐,確定要坐這輛車?”
宋知知咬著下唇,倔強里透著絕望。
“二位是在演強取豪奪的戲碼么?”
清冷的聲音突兀地響起,在這片壓抑的空地上格外清晰。
宋知知和男人同時轉(zhuǎn)頭。
只見一個穿著簡約黑色連衣裙的女子站在那里,姿態(tài)慵懶,容貌卻秾麗得讓人心驚。
她身旁站著個清瘦的助理,正穩(wěn)穩(wěn)地扶著她。
宋知知的臉瞬間漲紅——是羞憤。
男人不悅地皺眉,示意手下上前。
王叔卻突然睜大眼睛,驚喜地喊道:“二小姐!您回來了?”
宋知知猛地轉(zhuǎn)頭:“你叫她什么?”
“大小姐,這是二小姐??!您的妹妹!”
“什么阿貓阿狗都來認親?”宋知知冷笑,“我家只有我一個孩子!”
容簡輕輕笑了。
人在極度無語的時候,確實會笑。
她對王叔擺擺手,示意他不必多說。
“三百億的債務(wù),不會有人上趕著認親的,宋大小姐?!彼穆曇衾飵е鴰追謶蛑o。
助理適時開口:“王叔年紀大了,記性不好。我們?nèi)萁淌?,和宋家沒有關(guān)系?!?/p>
王叔頓時噤聲,像是想起了什么舊事。
容簡的目光在宋知知和那位顧總之間流轉(zhuǎn):“跟我走,還是跟他?我們素不相識,而這位顧總……與你淵源頗深。怎么選,你心里清楚?!?/p>
宋知知看了男人一眼,咬緊下唇,最終還是跟上了容簡的車。
容簡挑眉,對助理示意:“走吧?!?/p>
車上,容簡接過助理遞來的文件夾。
“自我介紹一下,容簡。曾經(jīng)在你家寄住過一年?!?/p>
“我不記得你?!彼沃淅涞?。
“這套公寓是給你的,”容簡將文件推過去,“簽個字?!?/p>
“我不簽?!?/p>
容簡微微瞇起眼:“宋大小姐,幫你,是念在當年受過你母親一點恩情,不是本分。別耍性子了,你家破產(chǎn)了,欠著三百億,明白嗎?”
“那又怎樣?”
容簡終于正眼打量她,目光像手術(shù)刀般鋒利:“有意思。你怕顧遠慮報復(fù),就不怕我報復(fù)么?”
她輕輕敲著文件:“我在你家時,你在我床上放圖釘,把我鎖在閣樓差點餓死,為了趕我走,自己從樓梯上滾下去……”
宋知知的臉色瞬間慘白。
“不記得我了?”容簡輕笑,“從樓梯上滾下去撞到頭,失憶了,倒也合理。”
“……我簽。”
“別擺出那副受辱的樣子,沒人在看戲?!比莺喺Z氣淡漠,“這房子是你母親臨終前打電話求我留給你的?!?/p>
“三百億的債務(wù),我?guī)筒涣?,也不想幫?!?/p>
宋知知閉上眼睛:“我知道?!?/p>
“說實話,”容簡頓了頓,“每次見到你,我都很好奇你的大腦構(gòu)造。戲太多?!?/p>
她示意助理停車。
“就送到這里。以后,不必再見了?!?/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