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刺骨、污穢腥臭的污水瞬間沒頂!巨大的水壓從四面八方擠壓著身體,耳中充斥著水流狂暴的轟鳴!
蕭世仇死死閉住口鼻,屏住呼吸,雙臂如同鐵箍般緊緊箍住背上的鄭玄,雙腿奮力蹬踏,試圖在狂暴的亂流中穩(wěn)住身形,控制方向。
眼前只有絕對(duì)的黑暗和翻滾的渾濁水流。他只能憑借身體的本能和水流的沖擊方向,拼命朝著鄭玄之前指示的、水流最洶涌、空間似乎最開闊的方向掙扎前進(jìn)。
不知被沖出了多遠(yuǎn),水流的速度終于稍稍減緩了一些。蕭世仇奮力掙扎著將頭探出水面,貪婪地吸入一口帶著濃重霉味和鐵銹氣息的空氣。背上鄭玄的身體冰冷沉重,毫無聲息。
他環(huán)顧四周(盡管看不見),水流變得相對(duì)平緩,但空間感覺異常寬闊,水流聲在巨大的管道中激起陣陣沉悶的回響。
這里應(yīng)該就是主排水渠了!但危機(jī)并未解除!那致命的“九曲回腸閉息閘”隨時(shí)可能出現(xiàn)!
他必須立刻靠岸!找到一個(gè)暫時(shí)安全的地方!
他奮力劃水,在黑暗中摸索著,朝著感覺中石壁的方向靠近。指尖終于觸碰到冰冷、濕滑、帶著厚厚滑膩苔蘚的石壁。他順著石壁艱難地移動(dòng),腳下是深不見底的污水。
終于,他摸到了一處略微凸出水面、相對(duì)干燥的、由巨大條石堆砌的檢修平臺(tái)!
如同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蕭世仇用盡最后一點(diǎn)力氣,連拖帶拽,將鄭玄和自己沉重的身體拖上了那冰冷的石臺(tái)。
他癱倒在地,劇烈地喘息著,肺葉火辣辣地疼,全身的骨頭仿佛都散了架。冰冷堅(jiān)硬的條石緊貼著身體,迅速帶走本就所剩無幾的熱量,凍得他牙齒咯咯作響。
他顧不上自己,立刻翻身查看鄭玄的狀況。老人靜靜地躺在冰冷的石臺(tái)上,無聲無息。蕭世仇顫抖著伸出手指,探向鄭玄的頸側(cè)。
指尖傳來一絲極其微弱、如同蛛絲般幾乎無法感知的脈動(dòng)!還有呼吸!雖然微弱得如同風(fēng)中殘燭,但還活著!
巨大的慶幸瞬間沖垮了蕭世仇緊繃的神經(jīng),幾乎讓他落下淚來。他不敢怠慢,立刻解開固定鄭玄的布條,將老人放平。他摸索著從懷中掏出那個(gè)珍貴的油紙藥包,小心翼翼地打開。
里面的藥粉在污水的浸泡下有些結(jié)塊,但所幸油紙保護(hù)了大部分。
他再次用之前的方法,撕下自己身上相對(duì)干凈的內(nèi)襯布條,仔細(xì)收集石壁上方滲出的、相對(duì)干凈的水珠。
這一次,他收集得更多一些。他小心地扶起鄭玄的頭,將浸濕的布條湊到老人干裂的唇邊,一點(diǎn)點(diǎn)地?cái)D壓出清水滴入他口中。
鄭玄的喉結(jié)極其微弱地滾動(dòng)了一下,似乎有了一點(diǎn)吞咽的本能。
蕭世仇心中一喜,立刻又蘸取了一些藥粉,混合著清水,小心地喂入鄭玄口中??酀乃幬蹲尰杳灾械睦先嗣碱^微微蹙起。
做完這一切,蕭世仇也疲憊地癱倒在鄭玄身邊,背靠著冰冷濕滑的石壁,劇烈地喘息。寒冷、疲憊、傷痛如同潮水般席卷而來。 他摸索著處理自己腳踝上被污水浸泡得發(fā)白潰爛的傷口,劇烈的刺痛讓他倒吸冷氣。
但他不敢多用鄭玄給的藥粉,只是撕下一條相對(duì)干凈的布條,緊緊地將傷口包扎起來止血。
時(shí)間在死寂和寒冷中緩慢流逝。蕭世仇一邊警惕地傾聽著主渠深處可能傳來的任何異響(尤其是那傳說中的“九曲回腸”),一邊不時(shí)地探查鄭玄的狀況。
老人的體溫依舊很低,但似乎比之前在水里時(shí)回升了一點(diǎn)點(diǎn),微弱的呼吸雖然依舊艱難,卻比之前平穩(wěn)了一些。
就在蕭世仇緊繃的神經(jīng)稍稍放松,疲憊如同山巒般壓來,眼皮沉重得幾乎要闔上時(shí)——
“呃……”
一聲極其輕微、如同夢(mèng)囈般的呻吟,從鄭玄口中發(fā)出!
蕭世仇瞬間驚醒,如同被電流擊中!他猛地?fù)涞洁嵭磉叄骸扒拜??鄭老?您醒了??/p>
鄭玄的眼皮極其艱難地顫動(dòng)了幾下,仿佛用盡了全身力氣,才勉強(qiáng)掀開了一條縫隙。黑暗中,那渾濁的眼眸毫無焦距,只有一片空洞的死寂。但他似乎感知到了蕭世仇的存在。
“還……沒……死……” 鄭玄的嘴唇微微翕動(dòng),聲音微弱得如同蚊蚋,卻清晰地傳入蕭世仇耳中,帶著一種劫后余生的疲憊和自嘲,“閻王……嫌……老夫……太……啰嗦……不肯……收……”
“您感覺怎么樣?” 蕭世仇急切地問,聲音帶著難以抑制的激動(dòng)。
“冷……骨頭……縫里……都……是……冰渣子……” 鄭玄斷斷續(xù)續(xù)地說著,身體微微顫抖,“不過……腦子……倒……比……剛才……清楚……些了……”
他喘息了片刻,似乎在積聚力氣,渾濁的目光似乎想要穿透這無盡的黑暗,看向蕭世仇,“小子……你……做得……很好……比……老夫……預(yù)想的……還要……好……”
蕭世仇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但隨即被更深的憂慮取代。鄭玄的狀態(tài)依舊極度危險(xiǎn)。
“我們……這是……在……主渠……檢修臺(tái)?” 鄭玄的聲音帶著一絲不確定,但很快便肯定了自己的判斷,“是了……這……條石……的……觸感……和……位置……沒錯(cuò)……”
“前輩,您先別說話,省點(diǎn)力氣?!?蕭世仇勸道。
“不……咳咳……” 鄭玄輕微地咳嗽了兩聲,聲音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堅(jiān)決,“時(shí)間……不多了……老夫……這……破身子……隨時(shí)……可能……燈滅……有些話……必須……現(xiàn)在……告訴你……”
他的語氣變得異常凝重,每一個(gè)字都仿佛重逾千斤:“這條……密道……盡頭……連接的……不是什么……亂葬崗……的……出口……”
什么?!蕭世仇的心猛地一沉!難道鄭玄之前的地圖是錯(cuò)的?還是……?
“那……出口……通向……哪里?” 蕭世仇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一座……山……一座……被掏空……的……山!” 鄭玄的聲音帶著一種洞穿時(shí)空的悠遠(yuǎn)和神秘,“前朝……末帝……蕭寶卷……荒淫……無道……卻也……怕死……到……極致……他……秘密……征調(diào)……數(shù)萬……工匠……耗費(fèi)……十年……不止……在……建康城……外……清涼山……深處……修建了……一座……固若……金湯……的……地下……堡壘……作為……最后的……避難所……和……東山……再起……的……根基……”
地下堡壘?前朝末帝的秘密基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