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發(fā)光的線條迅速蔓延、勾連,在原本的玉璧圖案外圍,形成了一個更加復(fù)雜、立體、與凹模內(nèi)部結(jié)構(gòu)驚人相似的虛影輪廓!這虛影如同水波般在獸皮表面蕩漾,與青銅凹模的形狀完美對應(yīng)!
“原來如此!”蕭世仇瞬間明悟,心中掀起驚濤駭浪!這獸皮本身,或者說這上面的朱砂印記,才是開啟這最后一道門戶的“鑰匙”!那三重玉璧是核心標(biāo)記,而整個獸皮在特定條件下呈現(xiàn)的光影形態(tài),才是匹配凹模的“信物”本身!好精妙的雙重設(shè)計!若非身臨其境,擁有殘圖,并在此刻借助火光和青銅凹模的氣息,根本無從知曉!
他不再猶豫,立刻將整張獸皮殘圖小心翼翼地覆蓋在青銅圓柱頂端的立體凹模之上!
“嗡——!”
一聲低沉而悠長的金屬顫鳴瞬間響徹整個溶洞!仿佛沉睡的巨獸被徹底喚醒!
覆蓋在凹模上的獸皮殘圖,那些散發(fā)著淡金色毫光的線條驟然變得明亮、熾熱!光芒如同活物般流動,迅速填充了凹模內(nèi)每一個復(fù)雜的凸起和凹陷!整張獸皮仿佛融入了青銅之中,嚴絲合縫!
緊接著,整個龐大的青銅山體發(fā)出了震耳欲聾的轟鳴!
核心區(qū)域那些緩慢運轉(zhuǎn)的巨大齒輪驟然加速!
無數(shù)連桿、滑軌、鉸鏈如同被注入了狂暴的生命力,開始瘋狂地聯(lián)動、旋轉(zhuǎn)、推移!
震耳欲聾的金屬咆哮聲充斥耳膜!整個溶洞都在劇烈顫抖,洞頂?shù)溺娙槭偪駬u晃,碎石如雨般落下!
“怎么回事?蕭兄弟!”下方的慕容飛等人被這突如其來的劇變驚得魂飛魄散,紛紛躲避落石,大聲呼喊。
“退后!找掩體!”蕭世仇在平臺上厲聲示警,自己也緊貼著冰冷的青銅圓柱,躲避著崩落的碎石。
他死死盯著腳下瘋狂運轉(zhuǎn)的青銅巨構(gòu),只見隨著無數(shù)部件的聯(lián)動,青銅山體面向溶洞深處崖壁的那一側(cè),巨大的青銅構(gòu)件如同花瓣般緩緩向外翻轉(zhuǎn)、移動!刺耳的金屬摩擦聲如同巨獸的咆哮!
煙塵彌漫,碎石紛飛中,一道高逾三丈、寬近兩丈的巨大門戶,在轟鳴與震顫中,于那堅實的巖壁上赫然洞開!
門內(nèi)并非預(yù)想中的珠光寶氣,反而涌出一股更加古老、更加冰冷、帶著濃烈塵埃和金屬銹蝕味道的氣流!
而就在這門戶洞開的瞬間,異變再生!
“咣當(dāng)!”
一塊原本嵌在巨大門戶邊緣、因劇烈震動而松脫的厚重青銅板,從數(shù)丈高處轟然墜落,重重砸在蕭世仇腳邊的平臺上!巨大的沖擊力讓平臺都為之震顫!
煙塵四起。
蕭世仇本能地后退一步,目光卻被那砸落的青銅板下露出的東西牢牢吸引!
那不是巖石,也不是機關(guān)部件。那是一個深埋在青銅山體基座與巖石結(jié)合部縫隙里的、被塵埃和銅銹覆蓋了不知多少歲月的——人類骸骨!
骸骨早已腐朽不堪,呈扭曲的蜷縮姿態(tài),顯然是被活生生卡死在這狹窄的縫隙里。骸骨身上的衣物早已化為塵土,但散落在骨架旁的一些零星物件卻在火把光芒下反射出微弱的光澤。
蕭世仇的心跳陡然漏了一拍!一種強烈的、不祥的預(yù)感攫住了他。他蹲下身,不顧飛揚的塵土,用分水峨眉刺小心翼翼地撥開骸骨周圍的碎石和厚厚的銅銹塵埃。
首先顯露的,是一截斷裂的、鑲嵌著青玉的腰帶扣環(huán)。玉質(zhì)溫潤,雕工精致,絕非尋常百姓之物。
接著,一枚被壓扁的銀質(zhì)令牌顯露出來。蕭世仇用衣角擦去上面的污垢,令牌上銘刻的文字和圖案瞬間如同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他的視網(wǎng)膜上,更深深烙進他的靈魂深處!
令牌正面,赫然是熟悉的羽林衛(wèi)虎頭徽記!
令牌背面,陰刻著兩個清晰的小字:——世仇!
這是他自己的腰牌!是他在建康城、在羽林衛(wèi)任職時的身份憑證!這具骸骨旁,怎么會有他被構(gòu)陷入獄前隨身佩戴的腰牌?!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間從腳底竄上頭頂,直沖百會!蕭世仇的手不受控制地顫抖起來。他強忍著翻江倒海的驚駭,繼續(xù)撥弄。在骸骨蜷縮的指骨下方,他觸碰到一個堅硬的物體。他小心地將其摳出。
那是一枚玉質(zhì)溫潤、形制古樸的玉帶鉤。帶鉤尾部,用極其細微卻無比清晰的刀工,陰刻著一個徽記——一只腳踏祥云、回首顧盼的瑞獸麒麟!
麒麟!陳慶之家族的家徽!
“轟——!”
仿佛一道血色霹靂在蕭世仇的腦海中炸開!
詔獄中的黑暗、刑具的冰冷、父親臨終的悲憤、謝云裳無助的眼神…所有被壓抑的仇恨和痛苦,在這一刻被這枚小小的玉帶鉤徹底點燃、引爆!
陳慶之!是陳慶之的人!
在他被構(gòu)陷入獄之前,在他毫不知情的情況下,陳慶之的人就已經(jīng)潛入過這里!
他們拿著從自己身上或家中不知用何種卑鄙手段獲得的腰牌作為某種信物或試探!
這具骸骨,就是闖入失敗者的下場!
而陳慶之之所以處心積慮要置自己于死地,不僅僅是為了羽林衛(wèi)統(tǒng)領(lǐng)的位置,不僅僅是為了討好侯景…更是為了滅口!
為了徹底斷絕自己發(fā)現(xiàn)這處秘藏、知曉他們曾試圖染指此地的可能!
為了將“通敵叛國”的罪名徹底坐實,永絕后患!
所有的線索在這一刻被殘酷地串聯(lián)起來!
那張偽造的通敵信件,那小廝的偽證,陸昭明的突然發(fā)難,王峻的酷刑逼供…一切的根源,都指向陳慶之、沈約、陸昭明這伙人貪婪無度、喪心病狂的陰謀!
他們不僅要他的權(quán),要他的命,更要徹底抹殺他和他家族的一切!
甚至,連這關(guān)乎國運的前朝秘藏,也早已成為他們覬覦的目標(biāo)!
“呃啊——!”一聲壓抑到極致、如同受傷孤狼般的低吼從蕭世仇喉嚨深處迸發(fā)出來!
他死死攥著那枚冰冷的、刻著麒麟徽記的玉帶鉤,指關(guān)節(jié)因過度用力而發(fā)白,指甲深深陷入掌心,鮮血順著指縫緩緩滲出,滴落在冰冷的青銅平臺上,綻開刺目的血花。
他的身體因極致的憤怒而劇烈顫抖,眼中燃燒的已不是火焰,而是焚盡一切的九幽煉獄!
“蕭兄弟!上面怎么了?你沒事吧?”下方傳來慕容飛焦急的呼喊。
青銅山體的轟鳴已經(jīng)漸歇,那洞開的巨大門戶內(nèi)一片幽深死寂。
蕭世仇緩緩抬起頭,望向下方?;鸸庥痴障拢哪樕n白如紙,唯有那雙眼睛,赤紅如血,里面翻涌著足以讓地獄惡鬼都為之戰(zhàn)栗的滔天恨意和冰冷刺骨的殺機。
他將那枚玉帶鉤和斷裂的腰牌緊緊攥在手心,如同攥著仇人的心臟。
“沒事。”他的聲音嘶啞得如同砂紙摩擦,每一個字都浸透了淬毒的寒冰,“找到了一些…舊東西。”他站起身,目光越過下方驚疑不定的慕容飛等人,投向那扇剛剛洞開的、通往未知深處的巨大門戶。
“我們…進去?!彼~開腳步,踏過那具象征著陰謀與背叛的骸骨,走向幽深的門內(nèi)。
復(fù)仇的烈焰在他胸中狂燃,比任何寶藏的光輝都更加熾烈、更加奪目。
前路是深埋的財富,更是他必將用仇敵之血祭奠的歸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