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勇的反應(yīng)快如閃電!超越了一切思考!
他如同蓄勢已久、發(fā)現(xiàn)獵物的獵豹,身體尚未完全轉(zhuǎn)過來,腰身猛地一擰,手臂化作一道模糊的虛影!
腰間那把用于近身搏殺、飲血無數(shù)的鋒利獵刀已然化作一道撕裂空氣的匹練寒光,帶著刺耳的尖嘯,脫手飛出!直射聲音來源!刀光如電,殺氣凜然!
“篤!”
一聲沉悶的鈍響,獵刀精準(zhǔn)無比地深深釘入樓梯拐角的粗大木柱,刀身入木寸許,兀自嗡嗡震顫。冰冷的刀鋒,距離一個剛從陰影里鬼鬼祟祟探出半個腦袋、穿著普通灰布行商服飾的中年男子鼻尖,僅有毫厘之差。
一縷被刀鋒切斷的額前散發(fā),緩緩飄落。
那男子嚇得魂飛魄散。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得干干凈凈,慘白如紙,瞳孔因極致的恐懼而放大到極限。身體如同被施了定身咒般僵在原地,連呼吸都停滯了,豆大的冷汗如同瀑布般瞬間布滿額頭、鬢角,順著臉頰滾落,滴在布滿灰塵的樓梯踏板上。
“什么人?!鬼鬼祟祟!”慕容飛厲聲喝道,如同平地驚雷炸響!他霍然起身,帶倒了身后的條凳,發(fā)出刺耳的摩擦聲。
幾名水手瞬間拔出腰刀,寒光閃爍,眼神兇悍如狼,動作迅捷地?fù)淞松先?,瞬間將狹窄的樓梯口堵得水泄不通,刀尖直指那嚇得幾乎癱軟的男子。
那中年男子渾身抖如篩糠,看著眼前明晃晃、帶著血腥氣的刀鋒和幾雙充滿毫不掩飾殺意的眼睛,嘴唇哆嗦著,牙齒咯咯打顫,幾乎說不出完整的話:“饒…饒命…各位…各位好漢爺…小…小的…劉…劉有財…只…只是…‘福隆記’皮貨行的賬房…真…真不是探子…饒命啊!”他聲音帶著哭腔,眼神慌亂地四處亂瞟,試圖尋找一絲生機(jī),“小…小的就是…就是想上樓…找個空房避避雨…真…真沒聽到什么啊!”
“沒聽到?”石勇一步跨前,如同鐵塔般堵在他面前,魁梧的身形帶來巨大的壓迫感。冰冷的目光如同刮骨鋼刀,在他臉上來回掃視,不放過任何一絲細(xì)微的表情變化?!岸涞故峭﹂L!專挑這要命的時候上樓?說!誰派你來的?聽到了多少?”他粗糙的大手已經(jīng)穩(wěn)穩(wěn)按在了腰間的另一把更短的、更適合割喉的匕首柄上,拇指輕輕摩挲著冰冷的骨質(zhì)刀柄。
蕭世仇站在原地,冰冷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探針,仔細(xì)審視著這個自稱劉有財?shù)馁~房。
衣著普通,甚至有些寒酸,漿洗得發(fā)白的灰布長衫,袖口磨損,沾著幾點不易察覺的墨漬。手指關(guān)節(jié)粗大變形,指甲縫里殘留著墨跡和算盤珠子磨損的痕跡,確實符合常年撥弄算盤的特征。表情驚恐萬狀,涕淚橫流,身體抖得幾乎站立不住,這些生理反應(yīng)似乎不似作偽。
但是!
他剛才那探頭探腦的時機(jī),實在太過巧合!
恰好在李逸離開、眾人情緒最激蕩、誓言出口的關(guān)鍵時刻!
而且,在他那極力表現(xiàn)的恐懼眼神深處,蕭世仇捕捉到了一絲一閃而過的、極力想要掩飾的…不是單純的害怕,而是一種做賊心虛般的慌亂和急于脫身的焦躁!
這細(xì)微的差別,沒能逃過蕭世仇如同鷹隼般銳利的觀察。
“劉賬房?”蕭世仇緩緩開口,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直透骨髓、令人血液都要凍結(jié)的寒意。
他向前踱了一步,無形的壓力如同沉重的山岳般轟然壓下,讓劉有財?shù)南ドw瞬間一軟,幾乎跪倒。
“風(fēng)雨交加,商旅不行。福隆記的生意,倒是勤勉得很,賬房先生還需冒此風(fēng)雨,深夜尋店?”他語速平緩,卻字字如刀,“你最好祈禱,你那雙耳朵聽到的東西,足夠有價值,能買下你這條命?;蛘摺?蕭世仇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毒蛇,纏繞上劉有財?shù)牟鳖i,“足夠讓你的東家,‘福隆記’的大掌柜,愿意傾家蕩產(chǎn)…替你買命?!?/p>
劉有財被這冰冷的目光和如同死亡宣判般的話語刺得渾身冰涼,如墜冰窟!
牙齒咯咯打顫的聲音清晰可聞。
他知道自己撞破了天大的秘密,眼前這些人絕非善類,那冰冷眼神的主人更是如同索命閻羅!
他絕望地閉上眼睛,喉嚨里發(fā)出嗬嗬的、如同破風(fēng)箱般的聲響,仿佛已經(jīng)看到了自己身首異處、被拋尸荒野的悲慘下場,身體篩糠般抖得更厲害了。
然而,蕭世仇并未下令殺人。他只是冷冷地瞥了石勇一眼,那眼神中蘊含的指令清晰無比。
石勇會意,眼中兇光一閃,一把揪住劉有財?shù)暮笠骂I(lǐng),如同拎一只待宰的雞仔般,毫不費力地將他拖到樓梯旁更深的陰影角落里。 他魁梧的身體幾乎完全遮擋住劉有財,壓低聲音,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如同毒蛇吐信般的冰冷語調(diào)威脅道:
“聽著,雜碎!不管你是真賬房還是假探子!老子只警告你一次!今天在這里,你的眼睛看到的,耳朵聽到的,還有你這張破嘴…”
石勇另一只手猛地拔出釘在柱子上的獵刀,冰冷的刀鋒帶著森然寒氣,在劉有財驚恐放大的瞳孔前緩緩劃過,鋒利的刃口幾乎貼著他的鼻尖,“給老子爛在肚子里!帶進(jìn)棺材里去!敢往外吐露半個字,不管是跟你東家,還是跟你家炕上的婆娘,或者城隍廟里的泥菩薩…”
他手腕一翻,刀尖閃電般抵在劉有財?shù)难屎硐路?,冰冷的觸感讓劉有財瞬間失禁!“老子就讓你嘗嘗,什么叫‘千刀萬剮’!讓你全家老小,都去護(hù)城河里喂王八!聽明白了沒有?滾!”
說罷,石勇如同丟棄一件骯臟的垃圾般,用力一推。
劉有財踉蹌幾步,雙腿發(fā)軟,褲襠一片濕冷腥臊,連滾帶爬、手腳并用地沖下樓梯。中途還狼狽地絆了一跤,額頭磕在樓梯棱角上,也顧不得疼痛,連滾帶爬地沖進(jìn)樓下喧鬧的大堂,如同后面有厲鬼追趕,頭也不敢回地撞開客棧大門,瞬間消失在門外狂暴的風(fēng)雨和濃稠的黑暗中,只留下地板上幾滴迅速被灰塵吸收的水漬和一股淡淡的尿臊味。
“蕭兄弟,為何放他走?”慕容飛眉頭緊鎖,走到蕭世仇身邊,眼中殺機(jī)未退,望著樓梯口的方向,“此人心懷鬼胎,眼神閃爍不定!就算真是個賬房,也難保不會為了賞錢或是保命去告密!留著他,恐是心腹大患!”
蕭世仇走到那扇破敗的窗前,目光穿透被雨水模糊的窗紙,望著劉有財?shù)沧病⑷缤瑔始抑阆г陲L(fēng)雨中的狼狽身影。良久,他的嘴角緩緩勾起一絲毫無溫度的、冰冷至極的弧度,那笑容里沒有絲毫暖意,只有深不見底的算計:
“禍患?或許。但…” 他轉(zhuǎn)過身,眼神幽深如寒潭,倒映著跳動的燈火,“也可能是顆…意想不到的棋子?!?
他迎著慕容飛不解的目光,聲音如同冰珠砸落地面,“他若真如你所憂,急不可耐地去向某些人報信邀功…那正好。替我們試試水,看看這建康城看似平靜的水面下,到底藏著多少魑魅魍魎,又是哪路牛鬼蛇神最先按捺不住跳出來。他,就是那投石問路的石子。”
他頓了頓,目光更顯深邃:“他若因恐懼而閉口不言…” 蕭世仇的聲音帶著一種洞悉人性的冷酷,“那么,這深入骨髓的恐懼本身,就是套在他脖子上最牢固的枷鎖。他會活得戰(zhàn)戰(zhàn)兢兢,疑神疑鬼,看誰都像索命鬼…這種折磨,有時比死更難受。而且,恐懼…會讓他對任何與此事相關(guān)的風(fēng)吹草動都格外敏感。必要時,他或許能成為一個…有用的‘風(fēng)向標(biāo)’?!?/p>
他不再看樓下那殘留的污跡,目光重新投向窗外肆虐的風(fēng)雨,仿佛那無邊的黑暗與狂暴才是他最終的歸宿和戰(zhàn)場。
袖中的玉帶鉤和腰牌,冰冷依舊,卻已不再僅僅是仇恨的信物,更是他開啟復(fù)仇之路的鑰匙與祭品。建康城,那座埋葬了他所有美好、希望與至親的囚籠,正張開無形的巨口,等待著他的歸來。
而他,將攜著金鱗淵的寶藏,帶著足以焚毀整個舊世界的冰冷恨意與宏大布局,踏著仇敵的尸骨與王朝的廢墟,一步步…走回去!
窗外的風(fēng)雨,似乎更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