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南卿的目光在他臉上停留了兩秒，那眼神像浸了水的墨，沉得有些發(fā)黏，卻又透著股少年人特有的清亮。他薄唇輕啟，聲音比巷口的風低緩些：“謝謝，我記下了?！鳖D了頓，又添了句，“以后遇著麻煩，來高二（7）班找我?！?/p>

說完像是怕他誤會，又補了句，指尖無意識蹭了蹭校服袖口：“那些人攔你，是因為我舉報他們聯(lián)考聯(lián)合作弊，跟我置氣呢。我跟他們不是一路的。”

話音落，他松開之前為了防備而卷到小臂的衣袖，布料垂落時帶起微不可聞的簌簌聲，轉(zhuǎn)身就走出了巷子。背影挺直，像株剛抽條的竹，連腳步都透著股不拖泥帶水的利落。

司機將蘇落月送回江家時，庭院里的玉蘭正落著瓣，飄在青石板上軟乎乎的。她推開門，目光先飛快掃過客廳沙發(fā)——空的，又瞥了眼通往二樓的樓梯口，心里那點懸著的勁兒才悄悄松了。

王嫂端著水果從廚房出來，見她這模樣，笑著遞過盤子：“小姐是在找少爺吧？今早管家來電話說，公司有個重要會議，江爺爺把城南那個子公司交給他練手，他得忙到后半夜才回來了?！?/p>

蘇落月“嗯”了聲，捏起顆葡萄往嘴里塞，酸甜味漫開時，才覺得肩膀都松快了些。

晚餐吃得簡單，王嫂燉了排骨湯，她喝了小半碗就上樓了。剛走到二樓轉(zhuǎn)角，手還沒碰到臥室門把手，樓下突然傳來“咔噠”一聲——是門鎖轉(zhuǎn)動的聲音。

她猛地回頭，就見江懷瑾站在玄關，西裝外套沒系扣，領口松著兩顆扣子，額角還沾著點薄汗。他像是沒看見旁邊的傭人，目光在客廳掃了圈，接著就直直抬了起來，正好對上她的眼睛。

下一秒，他邁開長腿就往樓梯上奔，皮鞋踩在臺階上咚咚響，帶著股不容忽視的急切。

“你今天?！彼谒媲罢径?，氣息還沒勻，聲音有點啞，“有受傷嗎？那些人我已經(jīng)處理好了?！?/p>

蘇落月愣了下，才反應過來他說的是下午巷子里的事，搖搖頭：“沒有，葉南卿……”

“除了我，誰也沒資格傷害你。”她的話沒說完，就被他打斷。他微微俯身，視線壓下來，黑眸里翻著點她看不懂的情緒，像暗涌的水。

“你亂說些什么呢。”蘇落月往后退了半步，避開他過于迫近的氣息，眉頭皺了皺。

他卻笑了下，那笑沒到眼底，帶著點涼：“你們母女欠了我的，自然該由你來償還?！碧K落月站在原地，手里還攥著門把手，指尖有些發(fā)涼。夜風吹過露臺的藤椅，帶起紗簾一角，露出檐下懸著的風鈴。

江懷瑾伸出手，指尖剛擦過蘇落月耳后碎發(fā)，呼吸就落在了她的鬢角——那氣息混著晚香玉的冷香，還有他身上慣有的雪松味，像張溫涼的網(wǎng)，慢慢攏過來。

蘇落月睫毛顫了顫，沒退。

露臺的燈是暖黃的，照得他下頜線軟了些，平日里冷硬的輪廓都浸在光暈里。他的視線落在她唇上，極緩地垂眸。

他睫毛微抬，眼底的溫柔還沒來得及收，就撞進蘇落月的眼睛里。她的眼神很亮，不是平日溫順時的水光，是帶著點刺的，像被風吹起的碎玻璃，映著燈影，晃得人眼慌。

“你以為，”他的聲音很輕，氣音蹭過她的鼻尖，帶著點笑，卻沒什么溫度，“我會喜歡你嗎？”

他微微偏頭，鼻尖在她鼻梁上輕輕蹭了下，像貓在逗弄什么，又像在確認什么，嘴唇靠近她，然后一字一頓地補了句：

“做夢?！?/p>

風突然大了些，風鈴叮當作響，撞碎了露臺的安靜。他看著她近在咫尺的臉，她的唇瓣離她不過一寸，她剛剛居然想輕吻她。此刻卻只覺得那點距離像條河，涼得人指尖發(fā)麻。

他頓了頓，回頭看她，眼底是她從未見過的冷：“你配嗎？”

最后三個字像根細針，輕輕刺在蘇落月心上她他看著她轉(zhuǎn)身往屋里走的背影，紗簾在她身后飄起又落下，遮住了她的裙擺。她抬手碰了碰自己的鼻尖，那里似乎還留著他的溫度，涼的，像方才吹過的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