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客棧住了五日，我的身子漸漸緩過來。無桀和蕭瑟似乎在等什么人，每天除了去街上買些玩意兒，大多時候都待在房里。無桀總愛拉著我說話，講江湖上的奇聞軼事，講他師父的厲害劍法，講雪月城的四季風光

“你看這個！”這天午后，他興沖沖地解下腰間紅綢，露出里面的長劍。劍身狹長，烏光沉沉，劍柄珍珠圓潤，一看就不是凡品?！斑@是聽雨劍，我?guī)煾附o我的！”

他拔劍的瞬間，一股清冽劍氣散開，火爐的火苗都被壓下去幾分。紅衣翻飛間，劍光如流螢穿梭，看得我眼睛都直了?！斑@是烈火劍法的起手式，厲害吧？”他收劍回鞘，額角沁出細汗，笑容卻比爐火還暖

“厲害！”我用力點頭，指尖不自覺地摩挲著凳面。長這么大，我第一次知道劍可以這么好看，這么有力量

蕭瑟在窗邊翻著賬本，聞言笑道：“也就你敢在客棧里拔劍，當心被當成刺客抓起來”

“怕什么！”無桀滿不在乎地擺手，忽然看向我，“璇，你想學劍嗎？我教你?。　?/p>

我猛地抬頭，心臟“砰砰”直跳。學劍？像無桀那樣，用劍劈開寒風，用劍保護自己？可我這樣的人，配嗎？我看著自己布滿凍瘡和老繭的手，聲音發(fā)顫：“我……我能學嗎？”

“當然能！”無桀從墻角撿了根木棍，用匕首削成劍的形狀遞給我，“學劍不分出身，只要肯下苦功就行。來，我先教你站樁”

他站到我對面，耐心糾正我的姿勢：“膝蓋微彎，腰要挺直，重心放低……對，就是這樣，站穩(wěn)了才能出劍”

一開始真的很難。不過半個時辰，我的腿就抖得像篩糠，肩膀酸得抬不起來。無桀卻像有用不完的力氣，一邊自己練劍，一邊時不時過來幫我調整姿勢。蕭瑟則在一旁煮著茶，偶爾遞過一杯熱水，輕聲道：“別急，慢慢來”

夕陽透過窗欞斜照進來，把我們的影子拉得很長。無桀的紅衣在光影里跳躍，木劍劃過空氣的“呼呼”聲，爐火噼啪的燃燒聲，還有蕭瑟翻書的沙沙聲，混在一起格外安心

我握著木棍，笨拙地模仿著無桀的動作。雖然累得渾身冒汗，心里卻像揣了團火——原來我不是只能縮在角落乞討，原來我也可以學本事，原來我也可以有像樣的日子

夜里躺在客棧的硬板床上，我摸著枕頭下的木劍，聽著隔壁無桀和蕭瑟低聲說話的聲音，第一次沒做被人丟棄的噩夢

在天啟城待了半月，無桀說要去雪月城，找他師父李寒衣?！拌覀円黄鹱甙?！”他眼睛亮晶晶的，“雪月城可好了，有吃不完的點心，有教不完的劍法，還有好多好多高手！”

我?guī)缀跏橇⒖叹忘c頭了。對我來說，去哪里都一樣，重要的是身邊有可以依靠的人。而且，我還想繼續(xù)學劍，想變得厲害，想有一天能保護無桀和蕭瑟，而不是總被他們護著

蕭瑟找掌柜給我買了身新衣裳，是灰藍色的短打，方便練劍。換上新衣站在銅鏡前，我看著鏡中那個臉色漸漸紅潤、眼神有了光彩的女孩，突然覺得像換了個人。那個縮在街角乞討的小乞丐，好像真的被留在天啟城的寒風里了

離開的那天，天放晴了。陽光灑在積雪上，晃得人睜不開眼。無杰背著聽雨劍走在最前面，紅衣在白雪里格外鮮亮；蕭瑟提著食盒跟在中間，腳步從容；我背著簡單的行囊，手里握著那根木劍，緊緊跟在他們身后

走出城門時，我回頭望了一眼?；疑某菈υ陉柟庀鲁聊Ａⅲ\繡布莊的幌子還在風中搖晃，只是再也不會有個穿破棉襖的女孩縮在門廊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