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書館的午后,陽光被百葉窗切割成一條條溫暖的光帶,塵埃在光柱里緩慢舞蹈。我正踮著腳尖,費力地試圖夠到書架最頂層那本厚重的《歐洲建筑史》,指尖幾次堪堪擦過書脊,卻總是差之毫厘。
就在我準備放棄,想去找梯子時,一只骨節(jié)分明的手輕松地越過了我的頭頂,精準地取下了那本書。
我愣了一下,轉(zhuǎn)過頭。
闖入眼簾的首先是一件簡單的白色襯衫,最上面的扣子隨意地解開著。視線向上,對上了一雙含著笑意的眼睛,眼睫毛長得不像話,在陽光下投下一小片陰影。他的頭發(fā)看起來軟軟的,帶著些微自然的卷曲,整個人清爽又干凈,像是夏日里的一陣涼風。
張桂源是這本嗎?
他的聲音清朗,帶著一點恰到好處的磁性,將書遞到我面前。
江清延啊…是的,謝謝。
我有些倉促地接過,心跳沒來由地漏跳了一拍。他的目光毫不掩飾地落在我臉上,帶著一種直白而專注的打量,讓我臉頰微微發(fā)燙。
張桂源不客氣。
他笑起來,嘴角揚起一個好看的弧度,
張桂源我叫張桂源。建筑設計系,大三。
江清延我叫江清延,美院,大二。
我下意識地回答,抱著書的手指微微收緊。他的自我介紹自然得仿佛我們早已相識。
張桂源江清延,
他重復了一遍我的名字,語調(diào)輕柔,像是在品味什么,
張桂源很好聽。看來我們都對建筑感興趣?
江清延我來找些靈感,做雕塑課的素材。
我解釋道,試圖讓對話顯得正常些,但他那雙始終看著我的眼睛,總讓我覺得有些無所適從。
江清延雕塑?很棒。
他點點頭,眼神里的興趣更濃了,
張桂源那…不打擾你了。希望下次還能遇見你,江清延同學。
他朝我揮揮手,轉(zhuǎn)身離開,步伐輕松。我站在原地,懷里抱著那本厚重的書,心臟卻還在因為他剛才那個毫不避諱的眼神而砰砰直跳。那是一種怎樣的眼神?充滿了純粹的好奇、欣賞,以及…一種毫不拖泥帶水的直接。
我那時以為這只是一次偶然的、略帶美好的圖書館邂逅。
直到第二天。
我剛走出教學樓,就被一個身影攔住了去路。張桂源抱著一杯看起來像是奶茶的飲料,笑容燦爛地站在午后的陽光里。
張桂源嗨,江清延!好巧。
他語氣輕快,將那杯奶茶遞過來,
張桂源順便買的,芋圓波波,半糖,不知道你喜不喜歡。
我愣住了:
江清延…我們好像,沒那么熟?
張桂源喝一杯奶茶就熟了啊。
他答得理所當然,眼睛亮晶晶地看著我,
張桂源而且,昨天在圖書館分別后,我總覺得少了點什么,今天特意來補上。
這算是什么理由?我有些哭笑不得,但還是接過了奶茶,指尖碰到杯壁,是溫熱的。
江清延謝謝…
張桂源不客氣!你要回宿舍嗎?我送你。
他極其自然地走到我身側(cè),保持著恰到好處的距離,卻又分明不容拒絕。
從那天起,張桂源以一種近乎“野蠻”的姿態(tài),闖入了我的生活。
他的追求直白、熱烈,像夏日最熾烈的陽光,不容忽視。
每天雷打不動的早安晚安信息;會準時出現(xiàn)在我教室門口,手里總是變著花樣地帶著我喜歡的小零食——他不知從哪里打聽到我喜歡吃抹茶味的東西和草莓;他會在我熬夜畫圖時,強行拉我去吃宵夜,理由是“身體是革命的本錢”;他甚至在得知我喜歡某個小眾樂隊后,弄來了他們絕版專輯的CD。
他的喜歡,坦蕩又細致,轟轟烈烈又無微不至。
身邊的朋友從一開始的驚訝,到后來的調(diào)侃
不重要的角色室友:江清延,你家那位‘金毛’又來接你啦?
是的,他就像身邊的朋友從一開始的驚訝,到后來的調(diào)侃一只熱情洋溢的金毛,永遠精力充沛,眼神濕漉漉地、專注地看著你,毫不掩飾他的喜歡和渴望,讓你連一句重話都舍不得說。
但我并非沒有顧慮。他太好看了,太受歡迎了。建筑設計系的才子,籃球隊的主力,身邊從不缺少追隨的目光。我見過女生在球場邊紅著臉給他遞水,他也只是禮貌笑笑,轉(zhuǎn)頭就抱著籃球朝我跑來,額發(fā)被汗水浸濕,眼睛卻只看著我一個人:
張桂源江清延,我剛才那個三分球帥不帥
他的世界似乎很大,朋友很多,但他的視線焦點,卻好像永遠固執(zhí)地落在我身上。
江清延為什么是我?
終于有一天,我忍不住問了出來。我們坐在學校的天臺上,傍晚的風溫柔地吹過。他剛剛?cè)o我一個還熱乎的烤紅薯,是他跑了兩條街才買到的,據(jù)說那家店特別好吃。
張桂源正在剝紅薯皮的手頓了一下,然后轉(zhuǎn)過頭來看我,表情是罕見的認真:
張桂源因為就是你啊。
張桂源圖書館那天,你踮著腳,陽光落在你的頭發(fā)上,有一層小小的光暈。你皺著眉,有點著急又不肯放棄的樣子,特別…生動。
他描述著那個我早已模糊的場景,眼神卻清晰得仿佛就在昨日,
張桂源我當時就想,這個女孩,我一定要認識她。
他笑了笑,把剝好的、金燦燦的紅薯遞到我手里:
張桂源不是因為你有多漂亮——雖然你確實很好看。也不是因為別的什么。就是一種感覺,你像一顆小星星,一下子掉進了我這里,
他指了指自己心臟的位置,
張桂源嘭,就炸開了花。然后我就完了。
他的比喻幼稚又夸張,卻讓我的鼻尖猛地一酸
張桂源江清延,
他湊近了些,聲音低沉而溫柔,帶著前所未有的鄭重,
張桂源我知道我的喜歡可能有點突然,有點快,給你造成壓力了。但我不是一時興起。我喜歡你,非常非常喜歡。你可以慢慢考慮,我可以一直等,但你得知道,我追定你了。
晚風吹起他額前的碎發(fā),他的眼睛里映著晚霞,也映著一個有些不知所措的我。那里面盛滿了真誠、期待,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
我看著他那雙總是盛滿笑意的眼睛此刻寫滿了認真,看著他因為我一句疑問而小心翼翼解釋的模樣,看著他手里那個被他細心呵護著的、熱氣騰騰的烤紅薯。
所有的猶豫和不安,在這一刻,突然就被那陣晚風吹散了。
心底有什么東西破土而出,迅速生長,蔓延成一片柔軟而堅定的草原。
我低頭,咬了一口烤紅薯,很甜,一直甜到了心里。
然后我抬起頭,對著他,露出了一個 probably 比烤紅薯還甜的笑容:
江清延張桂源。
張桂源嗯?
他緊張地看著我。
江清延你的烤紅薯,很好吃。
我說。
他眼里閃過一絲失望,但很快又振作起來:
張桂源你喜歡就好!明天我再…
江清延所以,
我打斷他,聲音里帶著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柔軟,
江清延明天可以不用找那么多‘順便’的理由了。
我伸出手,輕輕握住了他垂在身側(cè)的手指。他的手指修長,微微有些涼,在被我一碰到的瞬間,猛地顫了一下,隨即反客為主,將我的手牢牢握在掌心。
江清延你可以直接說,你想見我。
我看著他的眼睛,輕聲說。
張桂源整個人仿佛被按了暫停鍵,好幾秒后,那雙漂亮的眼睛里猛地迸發(fā)出難以置信的璀璨光芒,比天邊的晚霞還要耀眼。
張桂源江清延…你,你這是答應了?
他的聲音因為激動而有些沙啞。
江清延嗯。
我點點頭,臉頰發(fā)燙,
江清延看你這么辛苦,怪可憐的。而且…
張桂源而且什么?
江清延而且,
我晃了晃我們交握的手,小聲說,
江清延好像我也有一點點,喜歡你。
話音未落,我就被他一把拉進懷里。他的懷抱溫暖而有力,帶著清爽的皂角香氣和淡淡的陽光味道。他抱得很緊,像是抱住了什么失而復得的珍寶。
張桂源不是一點點,
他在我耳邊低聲說,語氣里是壓抑不住的狂喜和得意,
張桂源你以后肯定會特別喜歡我。我有信心!
我在他懷里忍不住笑出聲。
這個自信又熱烈的家伙啊。
夕陽徹底沉入地平線,天邊只剩下絢爛的余暉。而我們牽著手,誰都沒有松開。
星火燎原,原來只需要一個心動瞬間,和一個勇敢開始。
而我們的故事,才剛剛寫下第一個章節(ji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