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對的黑暗里，那金屬摩擦的聲響越來越清晰，緩慢，帶著一種令人牙酸的滯澀感，像是某種沉重又銹蝕的東西正在拖曳前行。
吱呀——嘎——
聲音在空曠死寂的巨大空間中回蕩，放大，敲打著張小北緊繃到極致的神經(jīng)。他死死蜷縮在控制臺的陰影下，右手忍痛捂住口鼻，連呼吸都放到了最輕，心臟擂鼓般撞擊著胸腔，額角的傷口又開始突突作痛。
零一印記保持著沉默的黯淡，沒有發(fā)出任何光芒，但張小北能感覺到一種極細微的能量感知以他為中心擴散開去——那是零一在被動地掃描周圍環(huán)境。
“分析聲源模式……非生物步態(tài)。結構老化磨損嚴重。能量簽名微弱，匹配數(shù)據(jù)庫……部分符合哨所內(nèi)部自動化維護單元特征，但存在未知變異?！绷阋坏男畔⒅苯恿魅胨X海，冷靜得像一臺機器。
自動化維護單元？是友軍？
但“未知變異”四個字，讓張小北剛升起的一絲希望瞬間沉底。在這種詭異的地方，任何“變異”都絕不是什么好詞。
摩擦聲更近了。似乎已經(jīng)踏上了他所在的這片金屬網(wǎng)格平臺。
借著遠處那些幽藍色光點極其微弱的照明，張小北勉強看到一個極其矮壯、輪廓笨拙的黑影，正從廊橋的出口處緩緩挪動出來。它大約只有半人高，下方似乎是某種履帶或輪式結構，但行動極其不便，不斷發(fā)出刺耳的摩擦聲。它的上半身則堆疊著數(shù)條扭曲、破損的機械臂，有的末端是鉗子，有的是鉆頭，但大多已經(jīng)斷裂或嚴重銹蝕，無力地垂落著，隨著移動而搖晃。
它移動的方向，似乎是沖著這個控制臺而來。
張小北屏住呼吸，將身體縮得更緊。
那東西慢吞吞地挪到控制臺前幾米處，停了下來。它頂部一個應該是傳感器的東西，如同生銹的罐頭盒子，極其緩慢地旋轉(zhuǎn)著，發(fā)出“咔噠、咔噠”的輕響，似乎是在掃描。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每一秒都無比漫長。
突然，那“咔噠”聲停住了。傳感器的方向，固定在了張小北藏身的控制臺陰影區(qū)域。
一股冰冷的寒意順著張小北的脊椎竄上后腦。
被發(fā)現(xiàn)了？！
下一秒，那矮壯的機械體猛地發(fā)出一聲尖銳的、像是金屬刮擦的嘯叫！它身上幾條還算完好的機械臂猛地揚起，雖然銹蝕不堪，但末端殘存的鉆頭和鉗子依舊閃爍著危險的寒光，踉踉蹌蹌地就朝著張小北藏身之處沖來！速度竟然比之前快了不少！
“警告！遭遇敵對單位！判定為失控維護單元！”零一的聲音瞬間變得急促。
張小北魂飛魄散，連滾帶爬地向后躲閃！
砰！
一條沉重的機械臂狠狠砸在他剛才藏身的地方，將金屬地板砸得凹陷下去！
那東西一邊發(fā)出刺耳的噪音，一邊瘋狂地揮舞著機械臂，追著張小北攻擊！它的動作毫無章法，卻充滿了破壞力，每一次砸擊都勢大力沉。
張小右臂劇痛，行動不便，只能狼狽不堪地在地上翻滾躲避，好幾次都險之又險地與那些銹蝕的武器擦身而過，冰冷的金屬腥風刮得他臉頰生疼。
“零一！做點什么！”他在翻滾中嘶吼。
“能量不足，無法啟動強效防御或攻擊協(xié)議。嘗試進行基礎干擾……”零一回應道。
手背上的印記微光一閃。
那瘋狂攻擊的失控機械體猛地頓了一下，傳感器瘋狂閃爍，揮舞的機械臂也出現(xiàn)了一瞬間的僵直。
機會！
張小北來不及多想，求生本能被徹底激發(fā)。他猛地蹬地撲上前，不是攻擊那堅固的機械主體，而是撲向它下方那明顯老化嚴重的履帶結構，用盡全身力氣猛地一撞！
哐當！
那機械體本身平衡性就很差，被這么一撞，頓時向一側歪倒，幾條機械臂胡亂地揮舞著，試圖找回平衡。
張小北趁機手腳并用地爬開，氣喘吁吁。
就在那機械體掙扎著想要重新爬起的時候，控制臺的方向，異變再生！
之前投射過**殘影的那塊晶體面板，忽然又亮了起來！這一次，投射出的不再是**的影像，而是一串急促閃爍的、無法理解的奇特代碼符號！
代碼符號如同擁有實體一般，猛地照射在那失控的機械體上！
滋啦——！
那機械體如同被高壓電流擊中，全身劇烈地抽搐起來，所有機械臂瘋狂亂顫，傳感器爆出一小團電火花，發(fā)出一連串短促而尖銳的哀鳴。
幾秒鐘后，它徹底不動了。眼中的光芒徹底熄滅，變成了一堆真正的廢鐵。只有一股淡淡的焦糊味彌漫開來。
控制臺上的光芒也隨之熄滅，空間再次陷入昏暗。
張小北驚魂未定地癱坐在地上，看著那堆冒煙的廢鐵，又看向恢復死寂的控制臺，心臟依舊狂跳不止。
是控制臺的防御機制？還是……父親留下的某種保護程序？
“威脅解除?！绷阋坏穆曇艋謴推届o，“檢測到哨所基礎防御協(xié)議被殘留指令激活。指令源：高級權限（**）?！?/p>
果然是父親！
張小北掙扎著爬起來，再次靠近控制臺。他猶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觸摸著那塊剛剛大發(fā)神威的晶體面板。
面板毫無反應。
“零一，還能獲取更多信息嗎？關于我父親，關于這個哨所？”
“正在嘗試連接哨所核心數(shù)據(jù)庫……連接失敗。主要數(shù)據(jù)庫嚴重損壞。檢索殘留碎片……”
零一沉默了幾秒鐘。
“檢索到一份加密日志摘要。權限驗證中……基因譜系驗證通過。解密部分內(nèi)容?！?/p>
一行行殘缺的文字和星圖碎片，直接投射在張小北的視網(wǎng)膜上，或者說是由零一直接輸入他的意識。
“……錨點‘深淵之喉’活性持續(xù)增強……奈奧的低語已能穿透維度障壁……必須在‘終焉回響’到來前……”
“……‘鑰匙’是關鍵，但路徑已被污染……必須找到‘純凈坐標’……”
“……青……原諒我……我必須利用‘祂’的血脈才能……”
信息到此戛然而止。
錨點‘深淵之喉’？終焉回響？純凈坐標？
這些詞語一個比一個令人費解，但卻都指向父親正在進行的某項極其危險、甚至可能觸碰禁忌的計劃。而最后一句……“利用‘祂’的血脈”？“祂”指的是誰？奈奧·拉特？難道父親為了對抗異世之神，不得不借助敵人的力量？
張小北感到一陣寒意。父親所做的，遠比他想象的更加復雜和……危險。
而“鑰匙”，再次被提及。
“零一，‘鑰匙’到底是什么？”
“信息不足，無法精確解析。根據(jù)現(xiàn)有數(shù)據(jù)模型推測，‘鑰匙’可能與穩(wěn)定或摧毀維度通道有關，且需要特定遺傳特征或能量簽名才能啟動。您的血脈與**存在高度關聯(lián)，您是其計劃的直接相關者可能性高達87.3%。”
所以，我可能真的是那個“鑰匙”？
就在這時，零一忽然再次發(fā)出警示：
“注意：檢測到剛才的戰(zhàn)斗及防御協(xié)議激活，引動了哨所深處更強大的能量反應。多個高能量簽名正在從下層區(qū)域蘇醒。判定：哨所核心防御系統(tǒng)可能將本區(qū)域標記為污染區(qū)，即將啟動清掃程序?！?/p>
“清掃程序？！”張小北頭皮一麻，剛剛松懈的神經(jīng)再次繃緊。
“建議立即離開當前區(qū)域。檢測到西北方向有一條應急通風管道，似乎通往哨所更外圍區(qū)域。此為當前最優(yōu)撤離路徑。”
零一的光芒亮起，指向平臺邊緣一處陰暗的角落，那里有一個不起眼的、布滿灰塵的柵格口。
遠處，已經(jīng)隱隱傳來更加沉重、更加整齊的金屬踏步聲，由遠及近，如同死亡的鼓點。
來不及多想，也顧不上渾身疼痛，張小北踉蹌著沖向那個通風口。
尋父之路的第一站，不僅未能提供安全的港灣，反而帶來了更多的謎團和即刻的死亡威脅。
父親，你到底在這條路上，埋藏了多少危險與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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