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隼”的引擎低沉轟鳴,撕裂廢土的寂靜。啞光黑的車身在紫黑色天幕下如同一道迅捷的陰影,靈活地規(guī)避著地面的裂隙和殘骸。速度帶來的風(fēng)壓刮過張小北的臉頰,帶著廢土特有的塵埃與輻射塵的味道,但他卻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自由與力量。
零一的掃描如同無形的雷達,不斷將前方地形和能量波動反饋到車載簡易儀表盤和他的意識中。大部分威脅都能提前規(guī)避,偶爾遭遇零星的、不開眼的感染體或虛空生物,也被“隼”敏捷地甩在身后,或者被張小北用恢復(fù)了些許能量的“破隙者”精準(zhǔn)點殺。
十五公里的距離在車輪下飛速縮短。地勢逐漸隆起,遠處出現(xiàn)了一條如同巨大蜈蚣般盤踞在山脊上的廢棄高架公路,而“蛇牙隘口”就在公路斷裂的盡頭,是一個嵌入山體的、黑黢黢的隧道入口。
越是靠近,零一的預(yù)警就越是頻繁。
“檢測到前方有高強度能量屏障殘留。檢測到多重生命信號。人類與非人類能量簽名混合。檢測到……哭泣聲、哀求聲?!?/p>
哭泣聲?張小北眉頭緊鎖,降低了車速,借助一塊巨大的傾覆廣告牌作為掩護,悄然靠近。
隧道的入口被各種破爛的車輛、沙袋和鐵絲網(wǎng)勉強堵住,構(gòu)成了一個簡陋的防御工事。工事后面,可以看到一些身影在晃動。
但真正讓張小北心臟一緊的,是工事前方的一片空地。
那里黑壓壓地跪著至少三四十人!男女老少都有,個個面黃肌瘦,衣衫襤褸,臉上寫滿了恐懼與絕望。許多人在低聲啜泣,身體因寒冷和害怕而不斷顫抖。他們周圍,是八九名穿著統(tǒng)一黑色作戰(zhàn)服、裝備精良的士兵。這些士兵眼神冰冷,動作粗暴,手中的武器毫不留情地指著這些手無寸鐵的難民。
這些士兵的臂章上,都有一個清晰的黑色圓環(huán)標(biāo)志——黑環(huán)小隊!
而在難民隊伍的最前方,一個穿著老舊工程師制服、鼻青臉腫的老人正被一名身材高大、臉上有一道猙獰刀疤的小隊長模樣的男人粗暴地拽著頭發(fā),強迫他抬頭。
“老東西!地圖到底在哪?!別以為我們不敢殺人!”刀疤臉的聲音沙啞而兇狠,他猛地一推,將老人踹倒在地,然后用軍靴踩住他的胸口。
“我……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什么地圖……”老人痛苦地呻吟著,嘴角溢出血沫。
“不知道?”刀疤臉冷笑一聲,猛地抬起槍口,對準(zhǔn)了難民人群中一個嚇得大哭的小女孩!
“那我數(shù)三聲!一!”
難民們發(fā)出一陣驚恐的騷動,孩子的母親發(fā)出凄厲的哭喊,卻被旁邊的士兵一槍托砸倒在地。
“二!”刀疤臉的手指扣上了扳機。
張小北的血瞬間涌上了頭頂!怒火幾乎要將他的理智焚燒殆盡!他幾乎要立刻沖出去,用“破隙者”轟碎那個雜碎的腦袋!
“……警告?!绷阋焕潇o到近乎殘酷的聲音及時在他腦中響起,如同一盆冰水澆下,“敵方人數(shù):9。裝備:制式突擊步槍(疑似被虛空能量輕微侵蝕),戰(zhàn)術(shù)頭盔,防彈護甲。威脅等級:D+(個體),協(xié)同作戰(zhàn)威脅提升至C-級。評估:正面沖突,用戶生存幾率低于32.7%。且對方以難民為人質(zhì),貿(mào)然行動將導(dǎo)致大量平民傷亡?!?/p>
張小北的牙齒咬得咯咯作響,握著車把的手因為用力而指節(jié)發(fā)白。零一的分析冰冷而正確。他或許能干掉一兩個,但絕對無法在對方屠殺難民前解決所有人。
他不能拿幾十條人命去賭。
“……建議:潛伏觀察,尋找時機?;颉艞壆?dāng)前目標(biāo),繞行?!绷阋唤o出了最理性的方案。
放棄?看著那個被槍指著、哭得撕心裂肺的小女孩?看著那個被踩在地上痛苦呻吟的老人?
做不到!
張小北強行壓下沸騰的殺意,眼神變得冰冷而銳利。他緩緩將“隼”退到更隱蔽的陰影中,自己則如同貍貓般悄無聲息地攀上旁邊一棟半塌的建筑廢墟,找到一個可以俯瞰全局的狙擊點。
他架起“破隙者”,通過簡易的瞄準(zhǔn)鏡,死死鎖定那個刀疤臉隊長。但他不敢開槍。
“零一,能侵入他們的通訊嗎?或者制造點什么混亂?”
“對方使用封閉式短程通訊,侵入需時間且可能被發(fā)現(xiàn)。制造混亂……方案計算中……”零一沉默了幾秒,“……檢測到隧道內(nèi)部結(jié)構(gòu)不穩(wěn)定,左上方巖體有松動跡象。精確射擊可引發(fā)小范圍塌方,可能吸引注意力。”
“好!計算最佳射擊點!”
零一迅速在他視野中標(biāo)注出幾個脆弱的應(yīng)力點。
下方,刀疤臉的“三”即將出口。
就在這時!
咻!
張小北扣動扳機!一道藍色光束并非射向人,而是精準(zhǔn)地沒入隧道入口上方的巖壁!
轟隆隆——!
一陣不算劇烈但足以引人注目的塌方發(fā)生了!巖石和塵土簌簌落下,砸在工事附近,引起一片驚呼!
“怎么回事?!”刀疤臉猛地一驚,下意識地將槍口從女孩身上移開,轉(zhuǎn)向隧道方向。其他士兵也一陣騷動,緊張地望向塌方處。
就是現(xiàn)在!
張小北如同獵豹般從廢墟上一躍而下,并非沖向士兵,而是以最快速度悄無聲息地繞到難民群的側(cè)后方!【敏捷】的提升和【基礎(chǔ)冷兵器掌握】帶來的潛行技巧在此刻發(fā)揮到極致。
他如同鬼魅般貼近最后一個負(fù)責(zé)看守難民后方的士兵,在那士兵剛剛回頭查看塌方的瞬間,左手猛地捂住其口鼻,右手的軍用匕首(從之前士兵身上搜刮的)精準(zhǔn)而狠辣地割開了他的喉嚨!
整個過程無聲無息!【虛空塵晶+4】
他輕輕將尸體放倒,拖入陰影之中。整個過程快如閃電,其他士兵的注意力都被塌方吸引,竟無人察覺!
“塌方規(guī)模很小!不是襲擊!可能是自然松動!”一個士兵檢查后報告。
刀疤臉罵罵咧咧地轉(zhuǎn)回頭,剛想繼續(xù)逼問,卻忽然覺得有點不對勁。
“后面的人呢?怎么少了一個?”他厲聲問道。
其他士兵這才反應(yīng)過來,慌忙查看,頓時一陣騷亂。
而張小北,已經(jīng)利用這短暫的混亂,如同水滴融入大海般,悄無聲息地混入了驚恐的難民群中!他壓低身體,用破舊的頭巾遮住臉,模仿著周圍人的恐懼和顫抖。
“誰?!剛才誰在后面?”刀疤臉兇狠的目光掃過難民,難民們嚇得瑟瑟發(fā)抖,紛紛低頭,沒人敢出聲,也沒人注意到身邊多了一個人。
“媽的!見鬼了!”刀疤臉啐了一口,顯然沒想過會有人能悄無聲息地摸進來并混入人群。他只當(dāng)是那個士兵自己溜號或者被塌方嚇跑了。
“都給老子安靜點!”他煩躁地吼道,暫時將地圖的事放到一邊,指揮士兵重新布防和清點人數(shù),氣氛更加緊張。
張小北蹲在人群中,心臟依舊在狂跳,但眼神卻異常冷靜。他成功混了進來,但危機遠未解除。他必須想辦法救出這些難民,并找到關(guān)于地圖的線索。
他的目光落在了那個剛剛被踹倒、此刻正被旁邊人攙扶起來的老人身上。
或許,突破口就在他身上。
他悄悄向老人靠近,手背上的零一印記微微發(fā)熱,持續(xù)掃描著周圍士兵的動向和能量分布,為他提供著無聲的支持。
羔羊混入了狼群,利爪已然悄然伸出。
難民群中彌漫著絕望的恐懼。張小北壓低身子,借著人群的掩護,艱難地挪到那位被毆打的老人身邊。老人癱坐在地,劇烈地咳嗽著,嘴角還掛著血絲,旁邊一個看起來十六七歲、面容清秀卻沾滿污垢的女孩正紅著眼圈,小心翼翼地用一塊破布替他擦拭。
“老人家,您怎么樣?”張小北壓低聲音,用氣聲問道,同時警惕地留意著周圍士兵的動向。
老人抬起渾濁卻帶著一絲異樣精光的眼睛,看向張小北這個陌生的面孔。女孩也警惕地抬起頭,下意識地?fù)踉诶先松砬?,眼神像受驚的小鹿,卻又帶著一絲倔強。
“你……你不是我們的人……”老人聲音嘶啞,帶著審視。
“我是路過,看到他們……”張小北指了指那些黑環(huán)士兵,“你們說的地圖,是怎么回事?”
老人的眼神瞬間變得銳利起來,他仔細地打量著張小北,目光尤其在張小北那雙與年齡不符的、經(jīng)歷過生死淬煉的眼睛和手背上那個若隱若現(xiàn)的銀藍印記上停留了片刻。
就在這時,零一的聲音極其細微地在張小北腦中響起:“檢測到目標(biāo)老人體內(nèi)存在極微弱的、與‘守望者’能量同源但性質(zhì)不同的能量殘留。疑似長期接觸高維度信息污染所致?!?/p>
能量殘留?信息污染?張小北心中一動。
老人似乎也察覺到了什么,他忽然猛地抓住張小北的手腕,力道大得驚人!他的眼睛死死盯著零一的印記,嘴唇顫抖著,壓得極低的聲音帶著一種難以置信的激動和恐懼:“這印記……這氣息……你……你是張瀾的……”
張小北瞳孔驟縮!他果然認(rèn)識父親!
“您認(rèn)識我父親?張瀾?”他急聲追問。
“小聲點!”老人緊張地看了一眼不遠處的士兵,將聲音壓得更低,如同耳語,“我是陳硯修……以前……以前在西疆第七勘探隊,是你父親的助手……”
西疆第七勘探隊!父親失蹤前所在的隊伍!
“陳伯伯!”張小北瞬間激動起來,“我父親他……”
“來不及細說了!”陳硯修急促地打斷他,眼神充滿了焦急和恐懼,“黑環(huán)的人……他們叛變了!原本是聯(lián)盟派來協(xié)助防御的特殊部隊,但他們首領(lǐng)‘雷罡’——就是那個刀疤臉,他不知怎么被虛空低語蠱惑了,想要那份地圖!那份你父親留下的、關(guān)于‘沉眠之谷’和‘第一坐標(biāo)’的路線圖!”
果然和父親有關(guān)!
“地圖在哪?”
“被我藏在隧道深處一個只有我知道的維護井里了……他們快沒耐心了……再找不到,他們真的會開始殺人……”陳硯修的聲音帶著絕望,“小伙子,你……你能救救小雅嗎?她是我孫女,陳小雅……帶她走,別管我這把老骨頭了……”他緊緊抓著旁邊女孩的手。
“爺爺!我不走!”女孩陳小雅眼淚滾落,死死抓著爺爺?shù)母觳病?/p>
張小北看著眼前這悲苦的爺孫倆,又看了看周圍那些驚恐的難民,心中的怒火和決心熊熊燃燒。
“陳伯伯,小雅,你們放心。我不會丟下任何人?!彼穆曇舻统炼鴪远?,“那個雷罡,我必須解決他?!?/p>
“不行!他很強!”陳硯修急忙道,“他接受了虛空的力量,雖然不穩(wěn)定,但已經(jīng)不是普通人了!而且他手下還有這么多人!”
“我知道?!睆埿”毖凵癖洌暗矣斜仨氉龅睦碛?。”為了父親,為了這些無辜的人,也為了自己。
他悄悄將“破隙者”調(diào)整到最佳狀態(tài),零一也在快速掃描著雷罡的能量分布。
“檢測到目標(biāo)‘雷罡’能量波動異常,核心位于右胸,但極不穩(wěn)定。其力量似乎來源于某種外部植入體,過度使用可能導(dǎo)致能量反噬。弱點分析中……”
機會就在那不穩(wěn)定性上!
就在這時,雷罡似乎失去了最后的耐心,他大步走過來,一把推開擋路的難民,獰笑著看向陳硯修:“老東西,看來不給你點顏色看看,你是不會說了!”
他猛地伸手抓向陳小雅!
“住手!”張小北和陳硯修同時怒吼!
張小北猛地從人群中暴起!“破隙者”藍光閃耀,直接瞄準(zhǔn)雷罡的右胸弱點!
咻!
能量光束疾射而出!
但雷罡的反應(yīng)快得驚人!他似乎提前感知到了危險,猛地將抓向小雅的手收回,手臂上瞬間覆蓋上一層暗紫色的能量護盾!
砰!
能量光束打在護盾上,炸開一團光暈,竟被擋了下來!
“果然有老鼠混進來了!”雷罡扭了扭脖子,發(fā)出咔咔的聲響,臉上刀疤扭曲,顯得更加猙獰。他眼中紫光大盛,狂暴的虛空能量從他右胸涌出,纏繞全身!“抓住他!死活不論!其他人,給我殺幾個老的小的,看那老東西說不說!”
士兵們立刻舉槍,槍口對準(zhǔn)了難民!
千鈞一發(fā)!
“不!”陳硯修發(fā)出一聲悲憤的怒吼!不知從哪里爆發(fā)出一股力量,他猛地?fù)湎蚶最?,死死抱住了他的腰?/p>
“小北!帶小雅走!地圖在第三維護井,密碼是瀾留下的星座符號順序!”他嘶吼著,同時,他體內(nèi)那微弱的、與守望者同源的能量劇烈燃燒起來,化作一道刺目的白光,暫時禁錮住了雷罡的動作!
“老東西!你找死!”雷罡暴怒,狂暴的虛空能量反噬而出,瞬間撕裂了白光!
陳硯修如遭重?fù)簦r血狂噴而出,身體軟軟地倒了下去,生命氣息急速消散。
“爺爺?。。 标愋⊙虐l(fā)出撕心裂肺的哭喊。
“就是現(xiàn)在!攻擊他能量核心!”零一急促預(yù)警!
張小北目眥欲裂,怒火與悲痛化為最純粹的攻擊意志!【體質(zhì)】在極度情緒和連續(xù)戰(zhàn)斗的刺激下,悄然提升了【0.5%】,力量更加凝聚!
他手中的“破隙者”功率全開!將剩余能量毫無保留地傾瀉而出!數(shù)道藍色光束如同復(fù)仇的毒蛇,精準(zhǔn)地射向雷罡因能量反噬而暫時失控的右胸!
噗!噗!噗!
雷罡身上的護盾劇烈閃爍,最終破碎!他發(fā)出一聲痛苦與憤怒的咆哮,右胸的植入體爆發(fā)出混亂的紫黑色能量,將他整個人炸得向后踉蹌,胸口一片焦黑,顯然受了重創(chuàng)!
“老大!”其他士兵驚呼,一時忘了屠殺難民。
“走!”張小北一把拉起悲痛欲絕的陳小雅,另一只手抓起地上陳硯修留下的一個老舊挎包(里面或許有重要東西),猛地沖向隧道入口!
“攔住他們!”雷罡吐著血,虛弱卻瘋狂地下令。
士兵們這才反應(yīng)過來,紛紛開火!
零一印記光芒閃爍,竭盡全力計算彈道并提供閃避路徑!張小北拉著小雅,以不可思議的速度在槍林彈雨中穿梭,【敏捷】的優(yōu)勢發(fā)揮到極致!
同時,他反手幾槍點射,精準(zhǔn)地?fù)糁袔酌勘奈淦骰蛲炔?,制造混亂!
兩人險之又險地沖入了黑暗的隧道!
“追!”身后傳來雷罡暴怒的吼聲和雜亂的腳步聲。
隧道內(nèi)黑暗、潮濕,彌漫著濃重的霉味和血腥味。張小北拉著幾乎虛脫的陳小雅,憑借零一的掃描和記憶,瘋狂地向深處奔跑。
悲傷、憤怒、還有一絲肩負(fù)起新責(zé)任的沉重,壓在他的心頭。
手背上,零一的印記微微閃爍著,那溫?zé)岬牟珓铀坪醣绕綍r快了一些,但在提供精準(zhǔn)導(dǎo)航的同時,掃描掠過被他緊緊拉著的陳小雅時,似有了一絲極其微不可查的、近乎凝滯的延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