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如潮水般褪去。
山瀨明日奈艱難地掀開眼皮,模糊的光線涌入,視野逐漸對焦。
看到的第一眼就是,母親。
“明日奈…?我的孩子…你終于醒了!”
她張了張嘴,喉嚨干澀得發(fā)不出清晰的聲音,但眼淚卻先一步涌了出來,順著眼角迅速沒入鬢角的發(fā)絲。
“傻孩子,你嚇?biāo)缷寢屃耍∧慊杳粤巳?!”母親輕輕拭去她眼角的淚水。
三天?山瀨明日奈微微怔住,她感覺只是在那個詭異的紅月夢境里停留了一瞬,想到這她下意識地蜷縮了一下手指。
“這三天啊,你的很多戰(zhàn)友都來看你了,尤其是……大地那孩子,他只要一結(jié)束手里頭的研究工作,就來看你,經(jīng)常在你床邊一坐就是大半夜,有時候什么也不說,就那么看著你,有時候又會小聲地跟你說話。”
山瀨明日奈靜靜地聽著,腦海中能想象出大空大地那副沉默又固執(zhí)地守在一旁的樣子,心底某個地方變得又軟又澀。
下午的陽光透過窗戶,在地板上拉出溫暖的光斑。
病房門被輕輕推開,動作小心翼翼,仿佛怕驚擾了什么。
大空大地端著一杯剛買的熱飲站在門口,看到睜著眼睛望著他的明日奈,整個人瞬間僵住了。
他幾乎是同手同腳地走進來,把杯子放在床頭柜上,張了張嘴,卻好像不知道第一句該說什么。
“明日奈…你,你醒了…太好了…”最終,干巴巴的話語逸出唇瓣,帶著顯而易見的緊張。
山瀨明日奈看著他,看著他眼下的烏青,這家伙怎么把自己搞成這個樣子。
“你那是什么表情啊,大地?”
大地猛地抬頭,對上她的視線,嘴唇囁嚅了一下:“我…對不起,明日奈…都是因為我…”
“笨蛋?!?/p>
他的話被打斷了。
“那是我自己的選擇,是我自己沖過去保護那個孩子的,和你有沒有能及時打敗怪獸根本不搭邊好吧?!?/p>
她頓了頓,又道:“況且,換做是xio中的任何一位成員,無論誰站在那里,都會做出同樣的選擇,所以,不要再擺出那副都是你的錯的表情了,看著就讓人…火大?!?/p>
山瀨明日奈太了解他了,了解他習(xí)慣把責(zé)任扛在自己肩上的性格,了解他此刻內(nèi)心正經(jīng)歷著怎樣的煎熬。
“可是……看到你受傷倒下…我真的很害怕。”
當(dāng)他緩緩?fù)鲁鲞@句話時,換她自己愣住了,它剖開了他所有冷靜理智的外殼,露出了底下最真實的軟肋。
她語氣柔和,輕輕嘆了一口氣:“不愧是笨蛋……大地。”
這一次,罵聲里帶上了難以掩飾的溫柔。
出院回家的頭幾天,山瀨明日奈被母親嚴(yán)格按照“靜養(yǎng)”的標(biāo)準(zhǔn)對待著,大部分時間,她都待在安靜的房間里,靠著床頭,看著窗外熟悉的風(fēng)景。
不過她是一個閑不住的人,時不時會思考那夢境中的赤月。
它太真實了,不同于普通夢境醒來后的模糊和快速消散,那個夢境的每一個細節(jié)都清晰得令人心悸,以及最后被貫穿身體的那道紅光。
“那真的只是一場夢嗎?還是一場未知的宣告?”
大空大地和格爾曼博士來看過她幾次,大地絕口不再提自責(zé)的話,只是細心地帶來一些研究所里不涉密的有趣資料,或者最新培育的盆栽小花,試圖讓她開心,格爾曼博士則用他夸張的語調(diào)和各種宇宙小點心來活躍氣氛。
她沒有將赤月的事情告知于他們,并不是不信任,而是覺得這種感覺太離奇了,而且就算她想說,內(nèi)心有一道聲音會讓她閉嘴。
有一次,她半夢半醒間,感到一陣輕微的失重感,仿佛身體向下墜落了一寸,緊接著是一種奇異的穿越感,像是快速掠過了一條由光和影構(gòu)成的隧道。
猛得睜開眼,大口大口地喘氣,山瀨明日奈下意識地抬起手,感受那種感覺。
“我究竟是怎么了?”聲音在寂靜的房間中響起,無人應(yīng)答。
某種“通道”正在她內(nèi)部逐漸形成,變得不穩(wěn)定,仿佛隨時都會在她毫無準(zhǔn)備的情況下,向她敞開一個完全未知的世界。
這種隨時隨地可能“失控”的預(yù)感,像一片無形的陰霾,籠罩在她的心頭,比身體的傷痛更讓她感到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