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課鈴聲像是解除了某種封印，教室瞬間從安靜的考場變?yōu)樾[的集市。
“最后那道題你用了哪種解法？”九美歲一邊整理剛發(fā)下來的數(shù)學(xué)卷子——上面又是一個鮮紅的滿分，一邊側(cè)頭問喜朝。
喜朝把玩著那盒“喝不完”的牛奶，推到她面前：“和你一樣，反證法?！?/p>
“騙人?！本琶罋q接過牛奶，插上吸管，“你肯定有更簡單的解法，每次都是?！?/p>
喜朝不置可否地挑了下眉，視線落在她微微鼓起的臉頰上：“慢點喝。”
“美歲！喜朝！對答案對答案！”暖倩舉著卷子哀嚎著撲過來，身后跟著一臉無奈的皓愿月，“最后大題第三問你們都算出來是多少？”
“根號2。”九美歲和喜朝異口同聲。
暖倩的表情更絕望了：“完了完了，我又掉坑里了！愿月，你也不攔著我點！”
皓愿月溫柔地拍拍她的肩：“我攔了，你說那坑看著就親切，非跳不可。”
懶年和沸誠也湊了過來，沸誠勾住喜朝的脖子：“朝哥，周末物理小組活動，來不來？據(jù)說今年競賽題難度爆表?！?/p>
喜朝還沒回答，懶年就先打了個哈欠：“能不能申請線上活動？我的床離不開我?！?/p>
“不能?！狈姓\無情拒絕，然后看向九美歲，“美歲也來唄？你不在的話，這家伙心思根本不在題目上。”他指了指喜朝。
喜朝面無表情地把沸誠的胳膊從自己肩上挪開，卻也沒否認(rèn)。
九美歲想了想周末的安排，點點頭：“好，正好我有幾道題想討論一下?！?/p>
喜朝的嘴角幾不可見地彎了一下。
放學(xué)后，兩人照例一起走。夕陽把他們的影子拉得很長，偶爾交疊在一起。
“直接去書店？”喜朝問，習(xí)慣性地想接過她的書包。
九美歲卻搖搖頭，從書包里拿出一個淡紫色的文件夾：“先去圖書館吧，我整理了之前你提到的那本競賽書的題型分類，有幾道變形題我不太確定思路?！?/p>
喜朝看著她手里條理清晰、標(biāo)注詳細(xì)的筆記，眼神軟了一下：“好?！?/p>
圖書館的角落是他們多年的“據(jù)點”?？看暗奈恢?，采光好，又相對安靜。
九美歲攤開筆記和習(xí)題冊，喜朝很自然地拉過椅子坐在她旁邊。距離近得能聞到彼此身上淡淡的洗衣液味道，混合著紙張的墨香和窗外飄來的桂花香。
“這里，”九美歲指著其中一道題，“輔助線怎么做都覺得很別扭。”
喜朝抽出鉛筆，在草稿紙上輕輕畫了幾下：“試試從這個點連接，構(gòu)造全等，而不是相似。”
他的筆尖流暢，思路清晰。九美歲看著紙上瞬間變得明朗的圖形，恍然大悟：“對哦！我怎么沒想到！”
“因為你總想用最復(fù)雜的方法證明它?！毕渤Z氣平淡，卻帶著一絲極難察覺的調(diào)侃。
九美歲不服氣地用筆尾輕輕戳了一下他的手背：“哪有！”
喜朝沒躲，反而手腕一轉(zhuǎn)，用鉛筆末端在她攤開的筆記上點了點：“這道也是，用三角函數(shù)代換比用幾何定理快一倍?！?/p>
“可是幾何定理更體現(xiàn)本質(zhì)。”
“競賽看的是效率和正確率。”喜朝看向她。
“也看美感?！本琶罋q堅持，眼睛亮亮的。
喜朝看著她認(rèn)真的樣子，頓了一下，然后輕輕“嗯”了一聲：“隨你。”
兩人沉浸在題目的世界里，頭幾乎靠在了一起，低聲討論著，時而爭論，時而達(dá)成一致。周圍偶爾有其他同學(xué)經(jīng)過，投來或羨慕或了然的視線，他們都渾然不覺。
對這個小小的角落而言，他們仿佛自成一方天地。
終于解決了所有疑點，九美歲心滿意足地合上筆記，一抬頭，才發(fā)現(xiàn)窗外天色已漸暗。
“這么晚了？”她輕聲驚呼。
喜朝已經(jīng)開始幫她收拾散在桌上的筆和尺子：“嗯。書店還去嗎？”
“去！”九美歲站起身，“那本題庫今天必須買到?！?/p>
到了書店，果然在最顯眼的位置看到了那本新到的競賽題庫。九美歲伸手去拿，另一只修長的手也同時落在了那本書上。
兩人都是一怔，側(cè)頭看去，是一個戴著眼鏡、看起來有些靦腆的男生。
“呃，你也想要這本嗎？”男生推了推眼鏡，不好意思地問九美歲，“就剩這一本了?！?/p>
九美歲正要點頭，喜朝已經(jīng)不動聲色地上前半步，站在了她和那男生之間，語氣平靜無波：“我們先拿到的?！?/p>
他的聲音不大，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篤定。眼神淡淡地掃過那個男生，明明沒什么情緒，卻讓對方下意識地松開了手。
“啊，抱歉，我不知道……”男生臉上閃過一絲窘迫。
“沒關(guān)系?！毕渤闷鹉潜緯D(zhuǎn)身遞給九美歲，動作自然流暢，“看看有沒有破損。”
九美歲接過書，看了看那個有點無措的男生，有點過意不去，小聲對喜朝說：“其實我們可以看看別的書店……”
“附近幾家都斷貨了?！毕渤驍嗨?，目光依然落在她身上，“你不是急著要？”
“哦……對?！本琶罋q低頭翻檢查手里的書，沒看見喜朝看向那個男生時，眼中一閃而過的、近乎本能的領(lǐng)地意識。
男生摸摸鼻子，訕訕地離開了。
買完書出來，華燈初上。
喜朝提著裝書的袋子，和九美歲并肩走在回家的路上。經(jīng)過一家新開的甜品店時，他腳步放緩。
“等一下?！彼f完，便邁步走了進(jìn)去。
幾分鐘后，他拿著一個小紙盒出來，遞給九美歲：“喏?！?/p>
九美歲打開一看，是她上次隨口提過的草莓撻。
“你怎么……”她抬頭看他，眼里有驚喜。
“順路。”喜朝目視前方，耳根在霓虹燈的映照下，似乎有點微微發(fā)紅。
九美歲捧著溫?zé)岬牟葺畵椋Я艘豢?，甜絲絲的味道在舌尖化開。她看著身邊男孩挺拔的側(cè)影，心里也像是被這甜味浸滿了。
走到分別的路口，喜朝把書包和裝書的袋子都遞給她。
“明天早上，”他開口，“老時間？”
“嗯！”九美歲點頭，“老時間。”
她朝他揮揮手，轉(zhuǎn)身走向自家單元門。喜朝站在原地，直到看見她房間的燈亮起，才插著口袋，不緊不慢地轉(zhuǎn)身離開。
九美歲走到窗邊，恰好看到那個慵懶卻堅定的背影消失在夜色里。
她低頭，看著桌上那本嶄新的題庫和吃了一半的草莓撻，忍不住彎起了嘴角。
好像……有什么東西，和手里的草莓撻一樣，正變得越來越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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