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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休時間的食堂人聲鼎沸,各種食物的氣味混雜在一起,形成一種獨屬于校園的熱鬧。
程十安端著打好的飯菜——最簡單的兩素一菜,米飯占了大部分餐盤——目光習慣性地在擁擠的食堂里搜尋著空位。
她很快看到了那個熟悉的身影。
白橘獨自一人坐在食堂最角落的位置,幾乎縮在柱子后面,低著頭,小口小口地吃著飯,餐盤里的內(nèi)容比她還要簡單。
程十安猶豫了一下,還是走了過去。同處于某種無形的邊緣地帶,讓她對白橘總有一種同病相憐般的微妙關(guān)注。
程十安“這里有人嗎?”
程十安輕聲問。
白橘似乎嚇了一跳,猛地抬起頭,看清是她后,眼神里的驚慌才稍稍褪去,輕輕搖了搖頭。
程十安在她對面坐下。兩人之間彌漫著一種沉默的尷尬,只剩下餐具輕微的碰撞聲。
程十安“你的腳……”
程十安注意到白橘換回了那雙明顯不合規(guī)、但看起來舊舊的帆布鞋,而不是昨天被王櫓杰扣分時穿的那雙。
白橘立刻把腳往后縮了縮,頭垂得更低,聲音細若蚊蚋。
白橘“沒……沒事。”
程十安不再多問。她知道那雙統(tǒng)一的皮鞋對白橘來說意味著什么。
有些困境,不是一句輕飄飄的“沒關(guān)系”就能化解的。
就在這時,旁邊過道傳來幾個女生略高的談笑聲,帶著毫不掩飾的打量和輕蔑。
“看啊,又是她?!?/p>
“嘖,穿成這樣也好意思來吃飯?!?/p>
“聽說她媽是……那種人,怪不得……”
“離遠點,感覺空氣都不好了?!?/p>
聲音不大,卻足夠清晰地飄進程十安和白橘的耳朵里。
白橘的身體瞬間僵硬,拿著筷子的手指用力到指節(jié)泛白,幾乎要將一次性筷子捏斷。
她死死地盯著餐盤里的飯菜,仿佛那是唯一的救命稻草,臉頰卻不受控制地變得慘白。
程十安的心也揪緊了。
她認得那幾個女生,是班里家境不錯、平時就有些張揚的小團體。
她張了張嘴,想說什么,卻發(fā)現(xiàn)喉嚨像是被堵住了。
她有什么立場和能力去制止呢?她自己也不過是她們眼中另一個“不起眼”的存在。
一種無力的憤怒和悲哀在她心里蔓延。
就在那幾個女生嬉笑著準備離開,經(jīng)過她們桌旁時,一個冷靜淡漠的聲音突兀地插了進來。
王櫓杰“食堂內(nèi)保持安靜,禁止喧嘩和議論他人?!?/p>
是王櫓杰。
他不知道什么時候出現(xiàn)的,依舊穿著筆挺的校服,風紀委員的徽章別在袖口,反射著食堂頂燈冰冷的光。
他手里拿著記錄本,目光平靜地掃過那幾個瞬間噤聲的女生,臉上沒有任何表情,既無指責,也無同情,只是在執(zhí)行規(guī)則。
“王……王委員,我們沒……”帶頭的女生試圖辯解。
王櫓杰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沒有任何情緒,卻讓女生的話噎在了喉嚨里。他翻開記錄本,聲音沒有起伏。
王櫓杰“高二(三)班,李薇,公共場合喧嘩,扣一分操行分?!?/p>
記錄完畢,他合上本子,目光甚至沒有在白橘和程十安身上多做停留,仿佛只是處理了一件再平常不過的公事,轉(zhuǎn)身便離開了。
那幾個女生臉色一陣青一陣白,悻悻地瞪了角落一眼,飛快地走開了。
周圍短暫的安靜后,又恢復(fù)了喧鬧。仿佛剛才那令人不適的一幕從未發(fā)生過。
白橘依舊低著頭,但緊繃的肩膀微微松懈了一些。
程十安卻看著王櫓杰離開的背影,心情復(fù)雜。
他的出現(xiàn)解了圍,但他的方式卻如此冰冷程序化,像一臺精準的機器。
他維護了秩序,卻并未給予任何溫暖的善意。那種出于絕對規(guī)則感的“公正”,帶著居高臨下的距離感,再次提醒著她們所處的地位——他是執(zhí)行規(guī)則、評判對錯的人,而她們,只是被規(guī)則約束,甚至需要被規(guī)則“保護”的對象。
白橘“謝謝……”
對面?zhèn)鱽戆组賻缀趼牪灰姷牡乐x,不知道是對程十安說的,還是對剛才離開的王櫓杰。
程十安收回目光,搖了搖頭,低聲說。
程十安“快吃吧,飯要涼了?!?/p>
兩人再次陷入沉默,默默地吃著各自簡單甚至有些寒酸的午餐。
食堂的喧鬧包裹著這個安靜的角落,仿佛一道無形的屏障,將她們與周圍的光鮮和歡樂隔開。
程十安嚼著米飯,卻感覺有些咽不下去。
她想起劉耀文和宋亞軒討論的MIT論文,想起張真源隨手丟棄的調(diào)色板,想起嚴浩翔昂貴的吉他,想起馬嘉祺沉穩(wěn)的目光,甚至想起賀峻霖帶著戲謔的玩笑……
而她和白橘,卻還在為了一雙合規(guī)的鞋子、一頓不受打擾的午餐而掙扎。
那種無處不在的差距,像細密的針,無聲地刺穿著她敏感的自尊。
她低下頭,加快了吃飯的速度。只想快點離開這個熱鬧又冰冷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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