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夏膝蓋擦過冰冷的金屬地面，掌心傳來刺痛。指尖摸到發(fā)黑的血跡，她扶著實驗臺慢慢站起。殘破的熒光管在頭頂忽明忽暗，將墻上密密麻麻刻著的"林夏"名字映照得像是某種詛咒。

燒焦的終端機冒著青煙，機械臂像斷翅的飛鳥垂落在身側。遠處傳來滴答水聲，在空曠的實驗室里格外清晰。林夏深吸一口氣，聞到空氣中彌漫的金屬銹味，還有一絲若有若無的消毒水氣息。

"你早就知道這里是哪？"她開口，聲音比自己想象的還要平靜。轉身時看見沈硯之正從地上起身，白大褂沾滿數(shù)據(jù)殘渣，卻依然保持著那種令人生厭的從容。

他沒有回答，只是撣了撣衣角的灰塵。林夏注意到他的手指在微微發(fā)抖。

她踉蹌著走向唯一完好的終端機，屏幕突然亮起雪花噪點。泛黃的監(jiān)控畫面開始跳動，日期顯示：2023年7月4日。

"那天的暴雨......"林夏喃喃自語，指尖懸在鍵盤上方。記憶中的雨幕突然變得真實起來，陸沉舟推開她的力道，高跟鞋卡進排水口的瞬間，還有那輛沖出巷口的黑色轎車。

終端機發(fā)出咔噠一聲，畫面突然放大。林夏瞳孔驟縮——駕駛座上的人是沈硯之。

"所以你才是撞我的那個人？"她聲音發(fā)顫，電路紋路因情緒波動而閃爍。旋轉餐廳傘骨投射K線圖的畫面突然刺痛神經(jīng)，他握著她手教破解密碼的溫度仿佛還在掌心。

沈硯之向前邁了一步，喉結在蒼白的皮膚下滾動："我承認修改過命運參數(shù)..."

"所以我是系統(tǒng)變量？"林夏拔出防身匕首，刀尖抵住他咽喉，"你把我當成什么？程序里的一個bug？"

"但對你的情感始終真實。"沈硯之伸手握住她持刀的手腕，體溫意外地真實。他的目光掃過她后頸，那里傳來灼熱感——電子紋身在警告。

終端機突然自動播放加密文件，"觀測者-沈硯之"的檔案彈出。林夏看到自己十七次死亡畫面，每幀都標注著不同命運參數(shù)。最后一次顯示的是今天凌晨三點十七分。

"你早就知道我是實驗體？"她質問，后頸紋身開始灼熱。

沈硯之露出痛苦神色："最初確實是任務，但后來..."他的視線移向房間角落，"她才是真正的林夏。"

金屬門在身后無聲滑開，帶著電子混響的女聲響起："歡迎回家，女王陛下。"

林夏刀尖稍松，沈硯之卻突然臉色驟變后退半步："這次輪回比預計早了12小時。"

警報聲劃破寂靜，紅色警示燈開始旋轉。倒計時開始跳動：11:59:59。

她握緊匕首卻沒有再攻擊，而是轉身凝視著幽深的金屬通道。身后傳來細微的腳步聲，像是有人赤腳踩在積水里。

"等等！"沈硯之突然抓住她的手腕，"你還沒準備好......"

林夏甩開他的手，冷笑："比起準備，我更想知道真相。"她跨過門檻，背后傳來玻璃碎裂的聲響。

金屬門在她身后關閉前，最后的畫面定格在沈硯之蒼白的臉。他的嘴唇動了動，似乎說了什么，卻被漸強的警報聲淹沒。

通道盡頭傳來腳步聲，越來越近。林夏握緊匕首，等待著那個自稱"真正林夏"的人出現(xiàn)。

林夏的鞋跟敲在金屬地面，每一步都像在敲打自己的心跳。鏡面墻上的倒影明明都是自己，卻穿著不同年份的衣服——畢業(yè)典禮時的白裙，陸沉舟推她那天的米色套裝，還有第一次見到沈硯之時的黑色風衣。

"歡迎回家，女王陛下。"

聲音從正前方傳來。中央最大的鏡面緩緩浮現(xiàn)人影。那個"她"穿著白大褂，胸前別著天機系統(tǒng)的徽章，發(fā)梢卷起的弧度和林夏一模一樣。

電子紋身突然劇烈跳動，像是有人用燒紅的鐵絲在皮膚上刻字。林夏踉蹌兩步扶住墻壁，指縫間滲出冷汗。她看見鏡中無數(shù)個自己同時做出相同的動作，像是某種詭異的舞蹈。

"你才是真正的林夏？"她舔了舔干裂的嘴唇。

"林夏01號，數(shù)據(jù)載體。"白大褂女人抬起手，所有鏡面突然亮起幽藍光芒，"容器回收協(xié)議啟動。"

地面裂開，機械臂如蛇群般涌出。林夏翻滾躲避，匕首劃過最近的機械關節(jié)，火星四濺。鏡中倒影同步揮刀，十七道寒光閃過，機械臂應聲而斷。

"你根本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女人的聲音帶著某種程序特有的冷漠，"十七次死亡實驗，只是為了校準命運參數(shù)。"

林夏喘著粗氣后退，后背撞上冰涼的鏡面。那些倒影突然開始流動，變成不同時間的畫面——陸沉舟推門而入，暴雨夜的車禍現(xiàn)場，沈硯之握著她的手教她破解K線圖......

"住口！"

怒吼出口的瞬間，電子紋身傳來刺痛。林夏突然聽到沈硯之的聲音："別信她說的。"

不是幻覺，是真實的震動從脖頸傳來。他的聲音通過電子紋身在耳內(nèi)震蕩："Ω符號，寫下來。"

戒指上的刻痕發(fā)燙。林夏咬破指尖，在最近的鏡面上畫下Ω。電路紋路突然爆發(fā)出強光，所有畫面戛然而止。

"警告，未授權操作。"女人的瞳孔變成機械般的銀灰，"觀測者權限已失效。"

林夏感覺血液在血管里沸騰。十七次死亡的記憶如潮水涌入腦?！谝淮伪话兹粞┫莺r的絕望，第二次發(fā)現(xiàn)沈硯之身份時的震驚，第三次在暴雨中離開陸氏的決絕......

"你說我沒有活著的資格？"她扯開衣領，電子紋身在鎖骨間閃爍，"可這些疼痛，這些選擇，這些眼淚，都是真的。"

鏡中倒影開始顫動。女人伸手想碰觸什么，卻被無形的力量彈開。七座懸浮城市的投影突然出現(xiàn)在穹頂，城市燈光隨著林夏的心跳明滅。

"U盤。"沈硯之的聲音越來越清晰，"插入終端。"

機械臂再次襲來時，林夏已經(jīng)沖向中央鏡面。玻璃碎裂的聲響中，她摸到隱藏的接口。U盤插入的瞬間，所有鏡子同時映出她的臉，十七個聲音齊聲道：

"確認，林夏01號，最高權限持有者。"

女人的身影開始像素化："你不會......后悔嗎......"

林夏最后看到的是她眼中閃過的悲憫。整個空間開始坍塌，鏡子接連碎裂，卻在墜落時折射出無數(shù)個自己。某個瞬間，她似乎看見沈硯之站在命運編輯室門前，朝她伸出手。

"抓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