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幸福之里”任務歸來后，幾天過去了。那場戰(zhàn)斗的痕跡在身體上早已被硝子治愈，但某些東西，卻在看不見的地方悄然滋生。

月讀光敏銳地察覺到夏油杰的些許不同。

他依舊是那個溫和有禮、實力強大的優(yōu)等生，笑容依舊掛在臉上，但偶爾，在那雙深紫色的眼眸深處，會閃過一絲極快掠過的陰霾和難以言喻的疲憊。

尤其是在他獨自一人時，那背影會透出一股與年齡不符的沉重。

她想起任務結束時，夏油杰吞下那顆特級咒靈玉時痛苦隱忍的表情，以及那瞬間爆發(fā)又被他強行壓下去的、幾乎要滿溢出來的負面情緒。

那種東西……真的可以若無其事地一次次吞下去嗎？

這天下午，理論課結束后，教室里只剩下她和夏油杰。

五條悟不知又跑哪里去搜刮甜品了，硝子則去了醫(yī)療室整理東西。

光正慢條斯理地收拾著書本，眼角余光瞥見夏油杰坐在窗邊，并沒有立刻離開。

他望著窗外，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課本的邊緣，神情有些放空。

光想了想，從她那價格不菲的包包里摸出一盒高級水果軟糖——是她喜歡的偏酸口味。她走到夏油杰桌旁，將盒子遞過去。

“喏，嘗嘗？味道還不錯，能壓壓嘴里的怪味?！?/p>

她語氣隨意，仿佛只是隨口一提。

夏油杰回過神，看到遞到眼前的糖盒，以及光那雙似乎能看透人心的粉色眼眸。

他微微一愣，隨即露出一貫溫和的笑容：“謝謝，月讀同學?！?/p>

他接過盒子，卻沒有立刻打開。

“那種東西，”光倚在他的課桌邊，聲音壓低了些，不再帶有平時的戲謔，“吞下去的感覺，很糟糕吧？”

夏油杰的手指頓住了。他抬起頭，看向光。

她的目光很直接，沒有同情，沒有憐憫，只是一種平靜的探究，仿佛只是在討論一個客觀事實。

他沉默了幾秒，臉上的笑容淡了些，最終輕輕嘆了口氣：“……是啊。非常糟糕。像是把世間所有負面情緒的污穢濃縮物，強行塞進喉嚨里?！?/p>

他的聲音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沙啞，“味道……無法形容，但會讓人想吐掉一切?！?/p>

“既然這么難受，為什么還要堅持？”光歪著頭問。

“你的咒靈操術，不一定非要吸收這么強大的咒靈吧？低等級的咒靈組合運用，同樣很強?！?/p>

夏油杰低下頭，看著自己的手，那雙手可以操控成千上萬的咒靈，卻無法擺脫那令人作嘔的味道。

他輕聲說：“變強是需要代價的。想要保護些什么，想要實現(xiàn)些什么……就需要力量。吸收更強的咒靈，是效率最高的方式。這點不適，是必須承受的?！?/p>

他的話語聽起來很合理，符合他一直以來“保護弱者”的正論。

但光卻從他細微的表情和語氣中，聽出了一絲不確定和……掙扎。他像是在說服她，更像是在說服自己。

“保護？”光輕輕重復了一遍，語氣里帶上了一點她特有的、看透一切的淡漠。

“用吞噬痛苦和污穢的方式來獲得保護他人的力量？聽起來有點諷刺呢，夏油君。”

她頓了頓，粉色的瞳孔直視著他：“而且，真的只是為了‘保護’嗎？

難道沒有一點點……對于‘強大’本身的渴望？

或者說，對于這個不斷讓你吞下‘糟糕味道’的世界的……某種報復性獲?。俊?/p>

夏油杰猛地一震，瞳孔微微收縮。

光的話像一根細針，精準地刺破了他努力維持的平靜表象，觸及了他內(nèi)心深處連自己都不愿深究的隱秘角落。

他張了張嘴，想反駁，卻一時失語。眼前的少女太過敏銳，她的術式是鏡子，仿佛連人心也能映照得清清楚楚。

看著他有些失措的樣子，光忽然又笑了起來，那笑容沖淡了剛才略顯沉重的氣氛，變回了平日里那個囂張大小姐。

“嘛，我就隨便說說。反正這是你自己選的路，好不好走，也只有你自己知道?！?/p>

她伸手拿回那盒糖，自己剝開一顆扔進嘴里，酸得瞇起了眼睛。

“不過，要是哪天覺得太難吃了，記得還有同期在。雖然幫不了你吞咒靈玉，但至少可以請你吃點好吃的，換換口味？我知道有家店的蕎麥面特別正宗哦?！?/p>

她的話語輕松而帶著點調(diào)侃，卻巧妙地表達了關心，又沒有給予任何壓力。

她將選擇權和理解，完全交還給了他自己。

夏油杰看著眼前這個粉發(fā)的少女，她時而囂張跋扈，時而洞察人心，時而冷漠疏離，時而又會流露出這種別扭的溫柔。

一種復雜的、混合著感激、困惑和被理解的暖流，悄然在他心中彌漫開。

他臉上的笑容重新浮現(xiàn)，這次少了幾分刻意，多了幾分真實：“好啊。那就先謝謝了，月讀同學?！?/p>

“叫光就好啦，同期那么久還‘月讀同學’、‘月讀同學’的，多生分?！?/p>

光擺擺手，滿不在乎地說，“當然，要是你想叫我‘光大人’我也不介意哦？”

夏油杰忍不住輕笑出聲：“還是叫光吧?！?/p>

兩人之間的氣氛變得輕松融洽起來。

這是一種不同于和五條悟在一起時的吵吵鬧鬧，也不同于和硝子在一起時的慵懶平靜，而是一種更基于理解和共鳴的、悄然升溫的羈絆。

然而，這融洽的氣氛很快被打破。

“杰！快來！老子發(fā)現(xiàn)了一個超——有趣的游戲！絕對比你那些老古董游戲好玩一百倍！”

五條悟像一陣風似的沖進教室，手里揮舞著一個嶄新的游戲光盤，臉上洋溢著發(fā)現(xiàn)新大陸的興奮。

他完全沒注意到教室里微妙的氣氛，一把拉住夏油杰的胳膊就往外拖。

“等等，悟，什么游戲？”夏油杰被拉得一個踉蹌。

“來了你就知道了！絕對是史詩級大作！老子可是找了好久！”五條悟興致勃勃，力氣大得驚人。

光看著被五條悟強行拖走的夏油杰，以及夏油杰那無奈又帶著點縱容的笑容，挑了挑眉。

嘖，這個白毛笨蛋，真是會挑時候。

不過……看著五條悟那純粹因為找到好玩游戲而閃閃發(fā)光的側臉，那雙蒼天之瞳里沒有絲毫陰霾，只有最簡單的快樂。

光忽然覺得，也許這種純粹的“笨蛋”氣息，某種程度上，也是夏油杰所需要的吧。

能暫時讓他忘記那些糟糕的味道。

她聳聳肩，自己也剝了顆糖扔進嘴里。

算了，蕎麥面下次再約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