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夢繾綣，相思未絕

A大的桂花剛開得零星，空氣里飄著若有似無的甜香。池灝渲把黑色SUV停在文華樓外的梧桐樹下，副駕駛上堆著剛從工作室?guī)н^來的錄音設備——今天他是受中文系系主任之托，來給“古韻新聲”朗誦比賽做賽前指導，順便也替“星瀾”工作室物色幾個有聲音潛力的新人。

他穿著簡單的白T恤和卡其色休閑褲，頭發(fā)隨意地梳著，只在左耳戴了一枚銀色小耳釘，中和了幾分配音時的沉穩(wěn)。抱著設備往教學樓走時，不少迎面而來的學生都偷偷打量他——畢竟“星瀾”的名字在古風圈早已打響，而幕后的“池灝渲”雖不常露面，卻憑著幾部爆款廣播劇的男主配音，成了很多人的“聲音白月光”。

文華樓302教室是這次比賽的報名兼排練場地，還沒進門，就聽見一陣略顯生澀的朗誦聲從里面飄出來，細弱卻清亮，像山澗剛融的春水。

封黛瑤“‘南風知我意，吹夢到西洲……’不對，好像不是這樣……”

池灝渲頓住腳步，指尖抵在門框上往里看。靠窗的位置坐著個女生，扎著低馬尾，發(fā)尾別著枚碎玉色的發(fā)圈，淺藍色的中文系系服穿在她身上，顯得格外清爽。她正對著一本攤開的《樂府詩集》皺眉，右手握著支黑色水筆，筆尖在“西洲”兩個字上反復點著，似乎在琢磨語氣。

許是太專注，她沒注意到門口的人，直到念到“海水夢悠悠”時又卡了殼，懊惱地把筆往桌上一放，雙手捂住了臉：

封黛瑤怎么就找不到感覺呢……

池灝渲忍不住低笑了一聲。這笑聲不大，卻讓女生猛地抬起頭，四目相對的瞬間，她的臉頰“唰”地紅了，像被風吹紅的海棠，慌忙站起身：

封黛瑤對、對不起，是不是吵到您了？

池灝渲沒有

池灝渲推開門走進來，目光落在她桌上的書冊上，

池灝渲《西洲曲》？挺有眼光的。

他把設備放在空桌上，指了指那句卡殼的詩，

池灝渲海水夢悠悠，君愁我亦愁’，這里的情緒不是懊惱，是那種隔著山海的牽掛，聲音可以放柔一點，尾音拖長半拍，試試？

女生驚訝地眨了眨眼，眼睛亮得像浸了光的琉璃：

封黛瑤您也懂這個？

她猶豫了一下，還是照著他說的，輕聲念了出來：

封黛瑤海水夢悠悠，君愁我亦愁……

這一次，她的聲音軟了下來，尾音帶著點飄忽的悵然，像暮色里的炊煙，輕輕纏在人心上。池灝渲點點頭：

池灝渲就是這種感覺。你叫什么名字？

封黛瑤封黛瑤，中文系大二的。

她局促地攥了攥衣角，

封黛瑤我報名了朗誦比賽，選了《西洲曲》，但總覺得讀不出那種味道。

池灝渲封黛瑤……

池灝渲在心里默念一遍，覺得這名字和她的聲音一樣，都帶著股江南的溫婉。他拿起她的書，翻到《西洲曲》那一頁，指尖在“采蓮南塘秋，蓮花過人頭”上劃了劃：

池灝渲這首詩得‘融情入景’，念到采蓮、折梅這些畫面時，聲音可以輕快些，到后面‘望郎上青樓’，再沉下來，把那種盼而不得的細膩心思帶出來。

說著，他清了清嗓子，低聲朗誦起來。他的聲音本就經過千錘百煉，此刻刻意放柔了語調，沒有配音時的戲劇感，卻更添了幾分真切——像是真的有個思念愛人的人，在秋夜里輕聲呢喃。封黛瑤聽得入了迷，連呼吸都放輕了，直到最后一個字落下，才反應過來，用力鼓掌：

封黛瑤太好聽了！比我們課本里的示范音頻還好聽！

池灝渲把書還給她，笑了笑：

池灝渲我叫池灝渲，是這次比賽的指導老師，也是‘星瀾’配音工作室的。

封黛瑤星瀾？！

封黛瑤猛地瞪大眼睛，手里的書差點掉在地上，

封黛瑤您就是配《長安故夢》里沈知晏的那位老師？我、我超級喜歡您的聲音！我還關注了您工作室的賬號，您的每部劇我都追了！

她激動得語無倫次，臉頰紅得更厲害了，連耳垂都泛著粉色。

看著她毫無掩飾的歡喜，池灝渲心里莫名一軟。他見過太多帶著目的的奉承，像這樣純粹的崇拜，反而讓他覺得格外舒服。

池灝渲別叫老師，叫我灝渲就行。你聲音條件很好，干凈有辨識度，只要找對方法，比賽肯定沒問題。

封黛瑤真的嗎？

封黛瑤眼睛里閃著光，像是得到了肯定的小朋友，

封黛瑤那、那我能請教您更多技巧嗎？我還準備了一首自己寫的古風歌，想在比賽里加進去，但是不知道怎么把朗誦和唱歌結合起來……

池灝渲當然可以。

池灝渲拿出手機，

池灝渲加個微信吧，你練習的時候有問題，隨時發(fā)語音給我。

封黛瑤幾乎是立刻就打開了微信二維碼，連手都有點抖。掃完碼，她看著池灝渲的頭像——一個簡單的黑色麥克風剪影，忍不住笑了：

封黛瑤您的頭像和您的職業(yè)也太配了！

池灝渲你的也很可愛。

池灝渲看著她的頭像，是一只抱著琵琶的卡通兔子，

池灝渲喜歡兔子？

封黛瑤嗯！我屬兔的。

封黛瑤摸了摸頭像，忽然想起什么，

封黛瑤對了，我還有個藝名叫‘黛黛’，偶爾會在網上發(fā)點自己唱的古風歌，不過沒什么人聽……

池灝渲黛黛？

池灝渲愣了一下，他好像在工作室的投稿郵箱里見過這個名字，當時還覺得投稿的demo聲音不錯，只是太忙沒來得及回復。

池灝渲我好像看過你的投稿，你的《月下曲》我還有點印象，唱得很好。

被認出來的驚喜讓封黛瑤差點跳起來：

封黛瑤真的嗎？您居然聽過！我還以為沒人會注意到……

就在這時，教室門口傳來一陣喧鬧聲，三個女生說說笑笑地走進來，其中一個扎雙馬尾的女生看到封黛瑤，立刻跑過來：

唐雨薇黛瑤！你怎么不等我們就先來了？我們還帶了奶茶……

話沒說完，她就注意到了池灝渲，眼睛立刻亮了，

唐雨薇哇，這位帥哥是誰??？

封黛瑤雨薇，這是池灝渲，星瀾工作室的老師，也是這次比賽的指導。

封黛瑤趕緊介紹，

封黛瑤灝渲哥，這是我的舍友，唐雨薇、洛書瑤、楚曼琪。

扎著低馬尾、戴著眼鏡的洛書瑤溫柔地笑了笑：

洛書瑤池老師好。

穿格子襯衫的楚曼琪則推了推眼鏡，點了點頭：

楚曼琪您好。

唐雨薇則湊到封黛瑤身邊，擠了擠她的胳膊，小聲調侃：

唐雨薇可以啊黛瑤，剛開學就認識這么厲害的帥哥。

封黛瑤的臉又紅了，趕緊岔開話題：

封黛瑤我們是來報名集體朗誦的，灝渲哥正在教我技巧呢。

池灝渲看了看手機上的時間，已經快到約定的指導時間了：

池灝渲我得準備一下指導材料，先不聊了。封黛瑤，記得練習的時候發(fā)語音給我。

封黛瑤好！灝渲哥再見！

封黛瑤送到門口，看著他抱著設備的背影消失在樓梯拐角，才戀戀不舍地回到座位上。

唐雨薇立刻湊上來，一臉八卦：

唐雨薇老實說，你是不是對他有意思？剛才看你的眼神，都快黏在他身上了！

封黛瑤沒有！

封黛瑤把臉埋進書里，聲音悶悶的，

封黛瑤我只是覺得他聲音好聽，人也很好而已。

洛書瑤笑著幫她解圍：

洛書瑤池先生確實很有氣質，而且對黛瑤很耐心。

楚曼琪則冷靜地分析：

楚曼琪星瀾工作室在業(yè)內口碑很好，要是能和他打好關系，以后我們寫的劇本說不定能有機會合作。

封黛瑤沒聽她們的討論，只是拿出手機，看著微信列表里那個新添加的好友，手指在對話框上猶豫了很久，終于發(fā)了一條語音：

封黛瑤灝渲哥，謝謝您剛才的指導，我會好好練習的！

沒過多久，池灝渲就回復了，語音里帶著淡淡的笑意：

池灝渲加油，期待你比賽的表現。

封黛瑤把手機貼在耳邊，反復聽了好幾遍，嘴角忍不住揚了起來。窗外的桂花又飄進來一縷香氣，混著他聲音里的溫度，在她心里輕輕漾開。她拿出《樂府詩集》，指尖落在“西洲”兩個字上，忽然覺得，這個秋天，好像有了不一樣的意義。

而走出教學樓的池灝渲，看著手機里封黛瑤發(fā)來的語音，嘴角也不自覺地勾起。他點開她的朋友圈，大多是關于詩詞和古風歌曲的內容，偶爾有幾段清唱的音頻，聲音清甜，帶著點青澀的靈氣。他把那段《月下曲》的demo找出來重新聽了一遍，心里有了個主意——或許，“星瀾”下一部廣播劇的主題曲，有合適的人選了。

陽光透過梧桐葉灑在他身上，暖融融的。池灝渲把設備放進車里，發(fā)動了汽車。后視鏡里，文華樓的輪廓漸漸遠去，但那個抱著詩集、眼睛亮晶晶的女生，卻像一顆落進心湖的石子，漾開了圈圈漣漪。他有種預感，這次的相遇，會是一場意想不到的驚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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