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上官鶴心滿意足地擱下筷子，用雪白的帕子拭了拭唇角，他抬眸，眼波流轉(zhuǎn)間，決定投下第一顆探路的石子。

“楚將軍，”他開口，聲音放緩，帶著一種近乎閑聊的隨意，“你我在此大眼瞪小眼，也無甚意趣。不若…聊聊？”

楚歸鴻撩起眼皮，冷冽的目光掃過他，并未接話，但緊繃的下頜線微不可察地緩和了一絲。

上官鶴也不在意，自顧自斟了杯茶，語氣平和卻尖銳：“楚歸鴻，你拘我于此，無非是因宋一夢之事，恨毒了南珩，欲拿我作伐，令他痛苦，是也不是？”

楚歸鴻鼻間發(fā)出一聲極輕的冷哼，算是默認。

“可你有沒有靜下心來想過，”上官鶴指尖輕點桌面，目光清亮，似能洞穿人心，“即便沒有南珩，宋一夢…她便會心甘情愿嫁與你為妻嗎？”

此話如同冰錐，驟然刺入楚歸鴻一直刻意忽略的隱痛之處。他臉色猛地一沉，眸中閃過一絲狼狽與怒意。

“她不喜你啊，將軍。”上官鶴的聲音輕飄飄的，卻字字如錘，敲在楚歸鴻心上，“故而，你如今困著我，氣瘋了南珩，然后呢？于你心中真正所求，可有半分助益？宋一夢難道會因你囚禁了另一個男子，便對你芳心暗許？你這般作為，豈非緣木求魚，徒勞無功？”

房間內(nèi)霎時靜極，只聞燭火蓽撥輕響。楚歸鴻胸膛微微起伏，握著茶杯的手背青筋隱現(xiàn)，顯然被戳中了痛處。他沉默著，一種前所未有的迷茫與自我懷疑，悄然侵蝕著被憤怒填滿的心房。

是夜，萬籟俱寂。

上官鶴正沉于淺眠，忽覺一道極具存在感的視線凝駐在自己臉上，灼熱得令人無法忽視。他驟然驚醒，睫羽急顫，甫一睜眼，便撞入一雙在黑暗中依舊銳利如鷹隼的眸子——楚歸鴻不知何時悄無聲息地立于他榻前，一言不發(fā)，只是那般沉沉地望著他，眼神復(fù)雜難辨，似在掙扎，又似在審視。

“嗬！”上官鶴倒抽一口冷氣，瞬間睡意全無，心臟狂跳，幾乎是彈坐而起，猛地縮向床榻最里側(cè)，聲音因驚懼而繃緊發(fā)顫：“你！你大半夜不睡，杵在這兒作甚？！人嚇人嚇死人知不知道！你…你是不是又反悔了？！想…用強不成，！”

楚歸鴻被他這過激的反應(yīng)驚得一愣，面上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窘迫，下意識移開視線，喉結(jié)滾動了一下，聲音在寂靜的夜里顯得格外低沉沙?。骸啊惆砟切┰挘丛f完?！?/p>

“什么話？”上官鶴驚魂未定，揪緊錦被。

“究竟…要如何做，方能…方能令一夢傾心于我？”楚歸鴻的聲音壓得極低，帶著一種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近乎笨拙的困惑與渴求。白日里那些尖銳的話語，如同種子，在他心里生根發(fā)芽，刺破了他堅硬的偽裝，露出了內(nèi)里那份在情感上實則單純乃至笨拙的底色。

上官鶴聞言，桃花眼中瞬間掠過一絲精光，如同獵人看到了獵物踏入陷阱的邊緣。他強壓下心頭竊喜，稍稍放松下來，試探性地往床邊挪了挪，循循善誘：“那你先同我說說，這些年，除卻書信往來，你可曾為她做過什么能打動她的事？可知她最愛吃何種食物？閑暇時喜好何種消遣？有何不為人知的小癖好？”

楚歸鴻被這一連串問題問得怔在原地，濃眉緊鎖，努力在記憶中搜尋，卻發(fā)現(xiàn)除了模糊地知道宋一夢似乎喜愛些新奇有趣的玩意兒，于細節(jié)處竟是一片空白。他常年戍邊，與宋一夢相見次數(shù)寥寥，所謂的婚約，更多是家族意愿與少年時代一份朦朧的好感支撐。

看他神情，上官鶴便知答案。他輕輕“呵”了一聲，帶著幾分了然與同情：“你看，你對她，實則知之甚少。如此，縱無南珩，你又憑何以為能贏得美人心？”

“你何以知曉這些？”楚歸鴻敏銳反問，目光如炬。

上官鶴唇角微揚，勾起一抹狡黠的弧度，帶著點小得意：“秘密。我自有我的門路。”他想起那次宋一夢將他錯認、醉酒后的喋喋不休，那些光怪陸離的詞匯和喜好?！拔抑桓嬖V你，她嗜食一種名為‘火鍋’之物，需蘸一種叫‘油碟’的醬料同食?！?/p>

“火鍋？油碟？”楚歸鴻滿臉茫然，全然不知此乃何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