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雪帶來的短暫歡愉像糖霜，甜蜜卻易化。積雪在幾天后漸漸消融，露出濕漉漉的深色地面，校園重新被期末臨近的緊張氛圍籠罩。
圖書館成了最熱門的戰(zhàn)場，一座難求。林知夏不得不加入了早起占座的大軍，才能確保一天的學習位置。
周五下午，她好不容易在四樓找到一個角落位置，剛攤開書，班級群里就彈出了新消息。是輔導員發(fā)的通知，關于下周即將舉行的學院圣誕晚會，號召大家踴躍報名參加節(jié)目和后臺工作。
林知夏對表演沒太大興趣，正想忽略，卻看到緊接著的一條群公告，是學生會發(fā)的招募通知，需要志愿者負責晚會現場的布置和道具管理。
她心里微微一動?；蛟S……參加一下集體活動也不錯？換個心情，也能更融入班級。
她點開報名鏈接，填上了自己的名字，申請加入布置組。
周末，布置組的第一次會議在學生會辦公室進行。組長是個大三的學長，熱情地給大家分配任務。林知夏被分到了和另外幾個同學一起，負責主會場舞臺背景的裝飾和晚會過程中的簡單道具傳遞。
“對了，”組長補充道，“我們還缺個人負責晚會當晚的音控和燈光協(xié)調，這個需要稍微懂點技術，比較關鍵，有誰……”
話音未落，辦公室的門被輕輕敲響，然后推開。
一個頎長的身影出現在門口，聲音清冷平淡：“我來晚了。音控燈光，我可以負責?！?/p>
所有人的目光瞬間聚焦過去。
林知夏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
傅之恒？
他怎么會來這里？還主動攬下技術活？
組長顯然也認識這位大名鼎鼎的學霸，愣了一下，立刻熱情道：“太好了！傅之恒同學！有你負責這塊我們就完全放心了！快請進！”
傅之恒微一頷首，走了進來，在靠門的一個空位坐下，并沒有看任何人，包括林知夏。
會議繼續(xù)，討論著各種細節(jié)。傅之恒話很少，只在涉及到設備和技術問題時才會言簡意賅地發(fā)表意見，每次開口都直擊要害，效率極高。
林知夏坐在他對角線的位置，偶爾忍不住抬眼看他。他神情專注地聽著安排，手指無意識地在桌面上輕敲，像是在模擬著什么代碼邏輯。
她心里充滿了疑問和一種莫名的……雀躍？他居然會參加這種集體活動？雖然負責的是他最擅長的技術部分。
會議結束，大家各自領了任務散去。林知夏收拾東西，慢了一步，正好和起身的傅之恒在門口遇上。
“好巧，”她試著自然地打招呼，“沒想到你也會來?！?/p>
傅之恒腳步頓了一下，目光在她臉上停留了一瞬，語氣平淡：“嗯。需要人?！?/p>
還是那么言簡意賅。但林知夏似乎已經能從他這簡短的回答里捕捉到一點潛臺詞——需要懂技術的人，而他可以，所以就來了。
非常傅之恒式的邏輯。
兩人并肩走下樓梯。沉默了一會兒，林知夏找話題問：“音控和燈光……復雜嗎？”
“不難?！彼卮?，側頭看了她一眼，“流程固定，按節(jié)目單執(zhí)行?！?/p>
“哦……”林知夏點點頭，想了想又說，“我被分到布置組和道具組，到時候可能……還需要和你那邊對接一下道具上下場的提示？”
“嗯。”他應了一聲，“提前把最終流程和道具清單發(fā)我。”
“好。”林知夏答應著，心里卻因為他這公事公辦的態(tài)度而悄悄松了口氣。這樣就好，只是工作對接。
接下來的幾天，林知夏課余時間都花在了晚會準備上。和組員們一起吹氣球、扎彩帶、設計舞臺背景，雖然忙碌，卻充滿了歡聲笑語。
她偶爾會在學生會辦公室或者禮堂后臺遇到傅之恒。他總是一個人對著電腦或者調試設備，神情專注，周圍自動形成一種“請勿打擾”的氣場。但林知夏拿著流程清單過去找他確認時，他都會停下手中的事，高效地與她溝通，沒有任何不耐煩。
晚會前一天，所有布置基本完成。林知夏和幾個組員留下來做最后的檢查。
天色漸晚，禮堂里只剩下他們幾個人。巨大的圣誕樹已經亮起彩燈，舞臺上懸掛的裝飾閃閃發(fā)光，空氣中彌漫著松枝和彩紙的淡淡香氣，節(jié)日氛圍濃厚。
“差不多啦！明天再最后確認一下就好了！”一個組員伸著懶腰說。
“嗯，辛苦了，大家先回去吧?！苯M長招呼著。
眾人說笑著收拾東西準備離開。林知夏發(fā)現自己手機好像沒電了，低頭在包里翻找充電寶。
等她抬起頭時，發(fā)現大家都已經走了，禮堂里空蕩蕩的，燈光也熄滅了大半，只有舞臺和圣誕樹的彩燈還在閃爍，投下夢幻般的光影。
她正準備離開，卻聽到控制臺那邊傳來輕微的響動。
還有人？
她疑惑地走過去，繞過巨大的音響設備，看到控制臺前還坐著一個人。
傅之恒他還沒走。屏幕的光映在他側臉上，明明滅滅。他戴著耳機，似乎在進行最后的程序調試，手指快速敲擊著鍵盤，神情一如既往的專注。
林知夏停下腳步，猶豫著要不要打擾他。
就在這時，傅之恒似乎感覺到了什么，轉過頭來?？吹绞撬?，他摘下一只耳機。
“還沒走？”他問，聲音在空曠的禮堂里顯得格外清晰。
“正要走，”林知夏指了指門口，“看到這邊還有光，過來看看。你還在忙？”
“最后測試一遍。”他言簡意賅，目光重新回到屏幕上。
林知夏“哦”了一聲，覺得自己該走了，腳步卻有點挪不動。閃爍的彩燈，空曠的禮堂，空氣中淡淡的松香，和獨自坐在控制臺前的他，構成了一幅有些奇異又靜謐的畫面。
“需要幫忙嗎？”她鬼使神差地問了一句。
傅之恒敲鍵盤的手指停了一下，側頭看她，似乎思考了一秒，然后指了指旁邊地上放著的一疊節(jié)目單：“按順序，念節(jié)目名和所需燈光效果編號。”
“好。”林知夏拿起那疊紙，站到他旁邊，開始按照順序念：“開場舞，《Jingle Bell Rock》，燈光效果：3、7、12?！?/p>
傅之恒在電腦上快速操作著，屏幕上的程序界面隨著她的報幕跳動著相應的指令。
“第二個節(jié)目，合唱《平安夜》，燈光效果：5、9，追光A區(qū)?！?/p>
“第三個……”
她的聲音和鍵盤的敲擊聲在安靜的禮堂里交錯響起，伴隨著圣誕彩燈溫柔閃爍的光暈，有一種莫名的和諧。
很快，所有節(jié)目流程測試完畢。
傅之恒保存好程序，合上電腦。
“可以了?！彼f。
兩人之間陷入短暫的沉默。只有圣誕樹上彩燈電流通過的微弱滋滋聲。
“那……明天晚會順利。”林知夏覺得應該說點什么。
“嗯?！备抵阏酒鹕?，開始收拾東西。
兩人一起走出禮堂，鎖好門。冬夜的寒風立刻撲面而來，林知夏忍不住縮了縮脖子。
“回宿舍？”傅之恒問，聲音融在夜風里，聽起來有些模糊。
“嗯?！?/p>
“走吧?！?/p>
兩人并肩走在冬夜清冷的校園小路上。路燈將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誰也沒有說話，氣氛卻并不顯得尷尬。
路過一棵掛滿裝飾的松樹時，傅之恒的腳步幾不可查地慢了一下，目光在那棵樹上停留了片刻。
林知夏順著他的目光看去，樹上掛著一個手工制作的、略顯笨拙的星星掛飾，在路燈下反射著微光。
“那個是我做的，”林知夏有點不好意思地小聲說，“做得不太好……”
傅之恒轉過頭看了她一眼，沒說話，只是極輕微地牽了一下唇角，像是了一個然的表情，隨即又恢復了平淡。
但林知夏捕捉到了那個細微的表情。她的心跳悄悄加速。
走到宿舍區(qū)岔路口，傅之恒停下腳步。
“到了。”他說。
“嗯，謝謝?！绷种囊膊恢雷约簽槭裁匆乐x。
傅之恒微一頷首，轉身走向了另一個方向。
林知夏站在原地，看著他挺拔的背影消失在夜色里，心里像是被圣誕彩燈照亮了一樣，溫暖而明亮。
她忽然覺得，這個圣誕節(jié)，或許會有點不一樣。
空氣中似乎都彌漫著一種甜絲絲的、充滿期待的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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