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之恒那件寬大的沖鋒衣，像是帶著某種神奇的魔力，將林知夏一夜之間所有的忐忑和不確定都熨帖平整。她將它仔細疊好，放在枕邊，仿佛這樣就能將那份令人安心的氣息和溫度留存得更久一些。
第二天早上，鬧鐘響起。林知夏睜開眼，第一件事就是看向枕邊的外套，昨晚的一切瞬間涌入腦海，不再是夢境的虛浮，而是帶著清晰溫度和觸感的真實。她的唇角忍不住向上揚起。
洗漱，換衣，挑選了一件看起來清爽又不會太過刻意的連衣裙。對著鏡子照了又照，才深吸一口氣，拿起書包和那件折疊整齊的外套，走出寢室。
約定的時間是課前半小時，在第三教學樓下的咖啡店門口。
林知夏到的時候，傅之恒已經(jīng)等在那里了。他依舊是一身簡單的深色衣褲，身姿挺拔，手里拿著兩杯咖啡。清晨的陽光透過稀疏的樹葉灑在他身上，柔和了他過于清晰的輪廓。
看到林知夏，他的目光第一時間落在她身上，幾不可查地上下掃視了一眼，然后才穩(wěn)步迎了上來。
“早?！彼麑⑵渲幸槐Х冗f給她，聲音比平時更低沉溫和一些。
“早……”林知夏接過，指尖相觸，依舊帶來細微的戰(zhàn)栗。是她喜歡的拿鐵，溫度剛好。
她的目光落在他空著的手上，連忙將疊好的外套遞過去：“這個，謝謝你?！?/p>
傅之恒接過外套，卻沒有立刻穿上，只是隨意地搭在臂彎，目光卻一直落在她臉上：“睡得好嗎？”
很平常的一句問候，但從他口中問出，卻帶著不同尋常的意味。
林知夏的臉微微發(fā)熱，點了點頭：“嗯，很好?！彼D了頓，鼓起勇氣也問了一句，“你呢？”
“嗯?！备抵銘?yīng)了一聲，目光在她泛著健康紅暈的臉頰上停留片刻，幾不可查地彎了一下唇角，“走吧?！?/p>
兩人并肩走向教學樓。不再是以前那種一前一后、隔著安全距離的模式，而是真正的并肩而行。步伐一致，距離適中，卻有一種無形的紐帶將他們緊密相連。
路上遇到相識的同學，對方看到他們一起出現(xiàn)，眼中都閃過明顯的驚訝和探究。傅之恒對此視若無睹，神情依舊平淡，卻會在別人打招呼時，幾不可查地頷首回應(yīng)，而不是像以前那樣完全忽略。
林知夏則有些不好意思，但感受著身邊人傳來的穩(wěn)定氣場，那份羞窘也漸漸化為了淡淡的甜蜜。
走進教室，傅之恒沒有再像昨天那樣刻意坐在她旁邊，而是很自然地走向了他平時習慣的、靠后一些的位置。但他坐下后，目光卻看向林知夏，用眼神示意了一下他前面的空位。
林知夏瞬間讀懂了他的意思——他希望她坐得離他近一點。
她的心輕輕一跳，順從地走過去，在他前面的位置坐下。這樣，她一回頭就能看到他，他也能輕易地看到她的背影。
一種全新的、無需言語的默契在空氣中流淌。
上課時，林知夏偶爾會下意識地回頭，或是借遞東西的機會看他一眼。每一次，幾乎都能撞上他同樣投注過來的目光。不再是匆忙避開，而是會極輕地對她眨一下眼，或者幾不可查地牽動一下唇角。
這些小動作細微到幾乎難以察覺，卻像投入湖面的小石子，在林知夏心里漾開一圈又一圈甜蜜的漣漪。
課間，后排有男生大聲討論著游戲，聲音有些喧嘩。傅之恒微微蹙了下眉，并沒有說什么，只是極其自然地從包里拿出耳機，遞給了前面的林知夏。
“有點吵?！彼Z氣平淡地解釋。
林知夏接過耳機，心里那點被干擾的不快瞬間被熨平。他連這種細微的不適都注意到了。
下午沒課，兩人依舊默契地去了圖書館。
位置依舊是老地方，但氛圍卻截然不同。傅之恒還是會專注地處理他的代碼和論文，但不再像以前那樣完全沉浸、與世隔絕。他會將一杯水輕輕推到她的手邊；會在她起身去書架找書時，抬頭用目光追隨她的身影；會在她蹙眉思考時，低聲問一句：“怎么了？”
林知夏也開始更自然地“打擾”他。遇到難題會直接轉(zhuǎn)身問他；看到有趣的句子會分享給他看；甚至只是累了，會趴在桌上，側(cè)著頭安靜地看著他工作的側(cè)臉。
而他，從未流露出任何不耐。
有一次，林知夏看著看著，不知不覺睡著了。醒來時，發(fā)現(xiàn)自己身上披著他的那件外套，而他依舊在專注地工作，只是屏幕的光調(diào)暗了些，敲擊鍵盤的聲音也輕不可聞。
夕陽西下，離開圖書館時，傅之恒很自然地接過她沉甸甸的書包，拎在自己手里。
“晚上想吃什么？”他一邊走一邊問，語氣自然得像已經(jīng)問過千百遍。
“……都可以?！绷种男睦锾鹛鸬摹?/p>
“食堂三樓的酸菜魚？”他提出建議，記得她似乎偏愛酸辣口。
“好呀?！?/p>
晚餐，自習，散步回宿舍。一切流程似乎和以前沒什么不同，卻又處處透著不同。那種心照不宣的親近和體貼，無處不在。
送到宿舍樓下，這次傅之恒沒有立刻說“再見”。
他看著林知夏，昏黃的路燈在他眼底投下細碎的光影。他從書包里拿出一個細長的、包裝精致的盒子，遞給她。
“路過看到的，覺得適合你?！彼恼Z氣依舊平淡，但仔細聽，能辨出一絲極淡的緊張。
林知夏驚訝地接過，打開一看，是一支設(shè)計非常精美的書簽，不同于他之前那種極簡風格，這支是銀杏葉的形狀，葉片上有著細膩的脈絡(luò)，尾部墜著細小的流蘇，古典又雅致。
和她送他的那支冷硬的函數(shù)符號書簽，風格迥異，卻莫名地契合她的氣質(zhì)。
“謝謝……我很喜歡。”林知夏抬頭看他，眼睛亮晶晶的。
“嗯。”傅之恒幾不可查地松了口氣的樣子，目光柔和地看著她，“明天……”
“明天早上一二節(jié)沒課，”林知夏搶著說，臉頰微紅，“可以……晚點去圖書館?！?/p>
傅之恒的唇角緩緩向上揚起一個清晰的弧度，雖然很淺，卻真實地笑了。
“好。”他點頭，“十點。”
“嗯，十點?！?/p>
兩人相視而笑，一種無需多言的默契和期待在目光中交匯。
“上去吧?！备抵爿p聲說。
“你也是，早點休息?！?/p>
林知夏轉(zhuǎn)身走進宿舍樓，這一次，腳步不再匆忙，而是帶著從容的喜悅。她知道，他一定還在樓下，目送著她的背影。
回到寢室，她看著手里那支精美的銀杏葉書簽，心里被一種飽滿而踏實的幸福感填滿。
一切都在悄然變化。
從疏離到靠近，從冰冷到溫暖，從獨自一人到并肩而行。
那座曾遙不可及的冰山，終于為她徹底融化，匯成了一條溫暖而深邃的河流，緩緩流入她的生命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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