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恒溫

周末的時光在圖書館的靜謐和食堂的煙火氣中悄然流逝，轉(zhuǎn)眼又到了周日晚。傅之恒的實驗室項目進(jìn)入了關(guān)鍵的數(shù)據(jù)采集階段，需要連續(xù)幾天進(jìn)行夜間觀測和調(diào)試，這意味著他又要開始熬夜了。

周日下午從圖書館出來時，天色就有些陰沉。傅之恒送林知夏回宿舍，抬頭看了看灰蒙蒙的天空，眉頭微蹙：“晚上可能要下雨。你關(guān)好窗戶，早點休息?！?/p>

“知道啦，你也是，別熬太晚?！绷种亩谥?，心里有些擔(dān)心。她知道他一旦投入工作就常常忘記時間。

果然，晚上九點多，外面開始淅淅瀝瀝地下起雨來。雨點敲打著窗戶，發(fā)出清脆的聲響。林知夏剛洗完澡，正坐在書桌前整理實習(xí)筆記，聽到雨聲，心里不由地一緊。

她拿起手機(jī)，給傅之恒發(fā)了條消息：【下雨了，你還在實驗室嗎？】

消息發(fā)出去后，她等了一會兒，沒有回復(fù)。她猜他可能正忙得不可開交。

雨勢漸漸大了起來，從淅淅瀝瀝變成了嘩嘩啦啦，還夾雜著隱隱的雷聲。林知夏有些坐立不安，走到窗邊看了看。雨幕中的校園一片模糊，只有路燈在雨中暈開昏黃的光圈。

她又發(fā)了一條消息：【雨好像越來越大了，你那邊怎么樣？】

依舊沒有回復(fù)。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已經(jīng)快十一點了。雨絲毫沒有停歇的意思，反而越下越大，雷聲也越來越近。林知夏聽著窗外嘩啦啦的雨聲和偶爾炸響的雷鳴，心里的擔(dān)憂越來越重。

她知道傅之恒的實驗室在實驗樓的三樓，那棟樓有些年頭了，聽說頂層偶爾會漏雨。而且這么大的雨，他待會兒怎么回宿舍？雖然距離不遠(yuǎn)，但這么大的雨，肯定會被淋透。

她糾結(jié)了一會兒，終于還是忍不住，拿起手機(jī)撥通了他的電話。

電話響了很久才被接起，那頭傳來傅之恒略帶疲憊的聲音：“喂？”

背景音里還能聽到鍵盤敲擊聲和儀器運(yùn)行的輕微嗡鳴。

“你還在實驗室??？”林知夏問，聲音里帶著掩飾不住的擔(dān)憂。

“嗯。數(shù)據(jù)采集到關(guān)鍵階段，不能中斷?！备抵愕穆曇袈犉饋砗芷届o，但林知夏能聽出其中的疲憊。

“外面雨好大，還打雷了?！彼f，“你那邊沒事吧？窗戶關(guān)好了嗎？”

“關(guān)好了?！彼?，頓了頓，似乎走到了窗邊，“雨是很大?！?/p>

林知夏聽到電話那頭傳來清晰的雨聲，和她這邊的一樣大。

“那你待會兒怎么回去啊？”她忍不住問。

“等雨小點再說。”傅之恒的語氣依舊平淡，仿佛這不過是件小事。

就在這時，電話那頭突然傳來“啪”的一聲輕響，緊接著是傅之恒低低的“嘖”了一聲。

“怎么了？”林知夏的心一下子提了起來。

“沒事，”傅之恒的聲音帶著一絲無奈，“跳閘了。備用電源啟動了，但有些設(shè)備需要重啟?！?/p>

實驗室跳閘了？林知夏的心揪得更緊了。她知道這意味著他的工作被打斷了，而且在這種天氣下，電路問題可能會帶來更多麻煩。

“要不要我去看看？”她脫口而出，“我?guī)Я藗?，宿舍離實驗樓也不遠(yuǎn)?！?/p>

“不用。”傅之恒立刻拒絕，語氣堅決，“雨太大，你別出來。我這邊能處理。”

“可是……”

“聽話?！备抵愦驍嗨?，聲音低沉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待在宿舍。我很快就好?！?/p>

他的語氣讓林知夏無法反駁，但她心里的擔(dān)憂絲毫沒有減少。她聽著電話那頭他忙碌的腳步聲和重啟設(shè)備的聲響，還有窗外越來越大的雨聲，坐立難安。

過了大概十分鐘，傅之恒的聲音再次傳來，聽起來比剛才更疲憊了些：“好了，設(shè)備重啟了，數(shù)據(jù)采集繼續(xù)?！?/p>

“那就好?！绷种纳陨运闪丝跉?，但隨即又擔(dān)心起來，“可是雨還是這么大，你怎么回去?。俊?/p>

傅之恒沉默了一下，說：“實驗室有沙發(fā)，我今晚就在這邊將就一下?！?/p>

“那怎么行！”林知夏立刻反對，“實驗室的沙發(fā)又硬又小，你明天還要工作呢！”

“沒事?！彼溃傲?xí)慣了?！?/p>

這句話讓林知夏心里一酸。她知道他以前確實經(jīng)常因為項目熬夜睡在實驗室，但那是以前，現(xiàn)在……現(xiàn)在有她在，她不想讓他這樣將就。

一個沖動念頭再次冒了出來。這次，她沒有猶豫。

“你等我一下?！彼f，“我馬上過來?！?/p>

“林知夏?！备抵愕穆曇魢?yán)肅起來，“別鬧。外面雨很大?！?/p>

“我?guī)Я藗悖矣旰孟裥∫稽c了?！绷种囊贿呎f著，一邊已經(jīng)開始換衣服。她透過窗戶看了看，雨勢確實比剛才小了一些，雖然還是很大，但不再是傾盆大雨了。

“真的，雨小了?！彼龍猿值?，“我就過來看看，給你送點吃的。我晚上多買了一份宵夜?！?/p>

這當(dāng)然是謊話，但她說得理直氣壯。

電話那頭沉默了片刻。林知夏能聽到他沉重的呼吸聲，似乎在進(jìn)行激烈的思想斗爭。

最終，他嘆了口氣，聲音里帶著無奈和一絲……她不確定是不是錯覺的……期待？

“路上小心。到了樓下給我電話，我下來接你?！?/p>

“好！”林知夏立刻答應(yīng)，心里涌上一股勝利的喜悅。

她快速換好衣服，拿起傘和背包，想了想，又從柜子里拿了一條薄毯子和一件自己的厚外套——實驗室的空調(diào)總是開得很足。

悄悄溜出宿舍樓，雨夜的涼意瞬間撲面而來。雨確實比剛才小了一些，但依然細(xì)密而冰冷。林知夏撐開傘，快步朝實驗樓走去。

校園里空無一人，只有路燈在濕漉漉的地面上投下模糊的光暈。雨點打在傘面上，發(fā)出噼里啪啦的聲響。她小跑著，裙擺和鞋襪很快就被濺起的雨水打濕了，但她顧不得這些，心里只想著快點到實驗樓。

快到樓下時，她給傅之恒發(fā)了條消息：【我到了?！?/p>

幾乎是在消息發(fā)出的同時，實驗樓的玻璃門被推開了。傅之恒站在門口，手里也拿著一把傘。他穿著白大褂，臉上帶著明顯的疲憊，但在看到她的瞬間，眼神亮了起來。

他快步走下臺階，傘都沒撐開，直接走到她的傘下。

“怎么淋濕了？”他看著她被打濕的裙擺和鞋子，眉頭蹙起，語氣帶著責(zé)備，卻伸手接過了她手里的東西，包括那條明顯是女式的薄毯子。

“跑得太急了。”林知夏笑了笑，仰頭看著他，“你呢？跳閘的問題都解決了嗎？”

“嗯。”傅之恒應(yīng)了一聲，目光在她臉上停留片刻，然后很自然地攬住她的肩膀，帶著她往樓里走，“先進(jìn)去?！?/p>

他的手掌溫?zé)幔高^薄薄的衣料傳來堅實的力度。林知夏的心跳微微加速，跟著他走進(jìn)實驗樓。

實驗室里果然很冷，空調(diào)溫度打得很低。儀器屏幕閃爍著幽藍(lán)的光，電腦屏幕上依舊運(yùn)行著復(fù)雜的程序。

傅之恒把她的傘放在門口，接過她手里的背包和毯子，指了指角落那張看起來確實又小又硬的沙發(fā)：“坐吧。喝點熱水?！?/p>

他走到飲水機(jī)旁，倒了杯熱水遞給她。林知夏接過杯子，溫?zé)岬母杏X從掌心蔓延開來。

“你真的打算今晚睡這里??？”她看著那張窄小的沙發(fā)，忍不住又問。

傅之恒沒有直接回答，而是看了看窗外依舊未停的雨，又看了看她濕了的鞋襪，眉頭依舊微蹙：“你不該來的?！?/p>

話是這么說，但他眼神里的擔(dān)憂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柔和，卻出賣了他的真實想法。

林知夏放下水杯，從背包里拿出那條毯子和自己的厚外套，遞給他：“給你帶的。實驗室太冷了，你將就著用吧?！?/p>

傅之恒看著那條明顯是女式的、帶著淡淡香氣的毯子和那件淺色的女式外套，愣了一下，眼神復(fù)雜地看向她。

“我用這個就行?！彼噶酥概赃呉巫由戏胖囊患嶒炇业膫溆帽√?，“這些你留著?！?/p>

“不行，你那個太薄了?！绷种膱猿?，把毯子和外套塞進(jìn)他懷里，“我宿舍有暖氣，用不著這些?！?/p>

傅之恒看著懷里柔軟的物品，又看了看她堅定的眼神，最終沒有再拒絕。他沉默地把毯子鋪在沙發(fā)上，動作有些笨拙。

林知夏看著他忙碌的背影，心里軟軟的。她走到電腦前，看著屏幕上滾動的數(shù)據(jù)，小聲問：“還要多久?。俊?/p>

“大概還要一個多小時?！备抵泐^也不抬地回答，整理好沙發(fā)后，走到她身邊，目光重新回到屏幕上，“數(shù)據(jù)采集不能中斷。”

“哦。”林知夏點點頭，安靜地站在一旁，不再打擾他。

實驗室里只剩下儀器運(yùn)行的輕微嗡鳴和鍵盤敲擊聲。傅之恒很快又進(jìn)入了工作狀態(tài)，神情專注，偶爾會快速記錄一些數(shù)據(jù)。

林知夏就安靜地坐在沙發(fā)上，看著他工作的側(cè)臉。燈光下，他冷峻的輪廓顯得格外清晰，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陰影。雖然疲憊，但那種專注和專業(yè)的氣場，依舊讓她移不開眼。

時間悄然流逝。窗外的雨聲漸漸變小，最終停了下來。實驗室里卻依舊保持著低溫。

林知夏裹了裹自己的外套，還是覺得有點冷。她看著傅之恒，他只穿著一件白大褂和薄襯衫，卻似乎渾然不覺寒冷。

終于，傅之恒敲下最后一個回車鍵，長舒了一口氣：“好了?！?/p>

他轉(zhuǎn)過身，看到林知夏蜷在沙發(fā)上，嘴唇有些發(fā)白，這才意識到實驗室的溫度對她來說太低了。

“冷？”他立刻走到空調(diào)面板前，調(diào)高了溫度。

“還好……”林知夏話還沒說完，就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傅之恒的眉頭又蹙了起來。他走到她面前，蹲下身，目光與她平視，帶著顯而易見的擔(dān)憂：“著涼了？”

他的距離很近，林知夏能清晰地看到他眼中的血絲和疲憊，也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咖啡和消毒水混合的味道。

“沒有，就是打了個噴嚏?！彼龘u搖頭，看著他近在咫尺的臉，心跳不由加快。

傅之恒沒有說話，只是伸出手，用手背輕輕貼了貼她的額頭。他的指尖微涼，觸感卻讓林知夏的臉頰瞬間燒了起來。

“有點涼?！彼贸鼋Y(jié)論，收回手，眼神里的擔(dān)憂并未減少，“我送你回去?！?/p>

“可是這么晚了，你也累了吧？”林知夏看著他疲憊的樣子，心疼地說，“要不……你就在這將就一晚？我陪你？”

話一出口，她就后悔了。這聽起來太……曖昧了。雖然他們已經(jīng)是男女朋友，但還從未有過在外過夜的經(jīng)歷。

傅之恒顯然也愣住了。他看著她，眼神深邃，里面翻涌著復(fù)雜的情緒。實驗室的燈光在他臉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讓他的表情顯得有些難以捉摸。

空氣仿佛凝固了。只能聽到空調(diào)重新運(yùn)轉(zhuǎn)的輕微聲響，和彼此逐漸清晰的呼吸聲。

林知夏的臉紅得發(fā)燙，下意識地想收回剛才的話：“我、我是說……”

“好?！?/p>

傅之恒突然開口，打斷了她。他的聲音低沉沙啞，在寂靜的實驗室里顯得格外清晰。

林知夏徹底愣住了，睜大眼睛看著他。

傅之恒站起身，走到門口，拿起她帶來的那條毯子，又走回沙發(fā)旁。他沒有看她，而是開始整理那張窄小的沙發(fā)，聲音平靜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繃：

“你睡沙發(fā)。我打地鋪?！?/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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