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許忘川終于停下來，沉重的喘息聲在寂靜的房間里格外清晰時，沈翊已經連動一根手指的力氣都沒有了。他像一具被掏空了靈魂的玩偶，癱軟在凌亂的床鋪上，眼神空洞地望著天花板那盞刺目的水晶燈，眼淚早已流干。

許忘川撐起身，看著身下的人。沈翊白皙的皮膚上布滿了觸目驚心的紅痕和淤青，有些地方甚至被他失控的力道掐出了指印。那雙總是沉靜溫和的眼睛此刻一片死寂，沒有任何焦點。

一股強烈的后悔和恐慌瞬間攫住了許忘川的心臟，比之前找不到他時更甚。他伸出手，想去碰碰沈翊的臉頰，想去擦掉他眼角未干的淚痕，想說點什么。

在他的指尖即將觸碰到的那一刻，沈翊極其輕微地瑟縮了一下，閉上了眼睛。這個細微的、充滿抗拒和恐懼的動作，像一把冰冷的匕首，狠狠刺入了許忘川的心臟。

他的手僵在半空。

“沈翊...”許忘川的聲音干澀沙啞，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我...”

他想道歉，想說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太害怕你離開。但那些話語在喉嚨里滾了滾，看著沈翊這副破碎的樣子，又覺得任何道歉都蒼白無力，甚至虛偽。

沈翊沒有回應，甚至連眼睫都沒有顫動一下，仿佛已經徹底關閉了所有對外界的感知。

許忘川沉默地起身，走進浴室。他打開熱水，用毛巾浸濕，然后回到床邊。他試圖幫沈翊清理身體，動作笨拙而遲疑。

當他溫熱的毛巾碰到沈翊的皮膚時，沈翊的身體猛地繃緊了一瞬，雖然依舊沒有睜眼，沒有反抗，但那僵硬的、隱忍的姿態(tài)比任何掙扎都更讓許忘川感到窒息。

他草草幫沈翊清理了一下，然后拉過被子，小心翼翼地將那具冰冷而僵硬的身體蓋住。他自己也躺到另一邊，伸出手，猶豫了很久，最終還是將沈翊連人帶被子一起撈進懷里，緊緊抱住。

沈翊沒有任何反應，像一塊沒有生命的木頭。

“別離開我，”許忘川把臉埋進沈翊后頸的頭發(fā)里，聲音悶悶的，帶著一種近乎哀求的偏執(zhí)，“沈翊，別離開我。我會對你好的，只對你好?！?/p>

懷里的人依舊沉默。

這一夜，許忘川幾乎沒睡。他抱著沈翊，能清晰地感覺到懷里的人一直僵硬著，沒有一絲放松，也沒有一絲睡意。仿佛只要他稍有松懈，懷里的人就會消失不見。

天快亮的時候，許忘川才迷迷糊糊睡了一會兒。等他猛然驚醒時，發(fā)現懷里空了。

他心臟幾乎停跳，猛地坐起身，看到沈翊已經穿戴整齊，正靜靜地站在窗前，看著窗外灰蒙蒙的天空和漸漸蘇醒的城市。他的背影單薄而挺直，卻透著一股說不出的寂寥和疏離。

“你要去哪？”許忘川的聲音帶著剛醒的沙啞和緊張。

沈翊沒有回頭，聲音平靜得可怕，聽不出任何情緒：“回杜宇家。我的東西還在那里?！?/p>

“我送你?！痹S忘川立刻下床。

“不用?！鄙蝰唇K于轉過身，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眼神像一潭深不見底的死水，掃過許忘川，“別再來找我。許忘川。”

他說完，沒有再看許忘川一眼，徑直走向門口，打開門，走了出去。門輕輕合上，發(fā)出輕微的“咔噠”聲，卻像重錘一樣砸在許忘川的心上。

許忘川僵在原地，看著那扇關上的門，第一次清晰地意識到，他可能真的弄丟了什么極其重要的東西。他用最錯誤的方式，將那個他想要緊緊抓住的人，推得更遠，甚至可能再也無法挽回。

沈翊一步一步地走在酒店空曠華麗的走廊里，每一步都牽扯著身體隱秘的疼痛，但他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電梯下行，鏡面映出他蒼白麻木的臉。

他回到杜宇家時，天已大亮。杜宇剛好起床，看到他從外面回來，嚇了一跳：“我靠！沈翊你一大早去哪了？嚇死我了，我以為你...”

“出去走了走。”沈翊打斷他，擠出一個極其疲憊的笑容，“沒事?！?/p>

杜宇看著他比那天更差的臉色和眼底的青黑，欲言又止，最終只是嘆了口氣：“快去歇著吧，我媽煮了餃子，一會兒吃點?！?/p>

沈翊點點頭，回到暫時屬于他的那個地鋪位置，蜷縮起來，拉過被子蓋住自己。被子上有陽光的味道，和杜宇家淡淡的煙火氣，試圖驅散他身上從酒店帶回來的、那股冰冷的雪松味和絕望的氣息。

他閉上眼睛，身體很累，大腦卻異常清醒。 他知道，有些事情已經徹底改變了。那個“家”，他再也回不去了。而許忘川...這個名字像一道深刻的傷疤，烙在他的生命里，帶著屈辱、疼痛和無法言說的復雜恨意。

許忘川在酒店房間里坐了許久，直到手機響起，是父親許益打來的電話，問他一大早去了哪里。

他盯著屏幕上“父親”兩個字，又想起沈翊那雙空洞冰冷的眼睛。 他撒謊了，語氣平靜地應付了過去。 掛斷電話后，他看著凌亂的床鋪，上面似乎還殘留著沈翊的氣息和...痕跡。

他握緊了手機，眼神逐漸變得深沉而固執(zhí)。 沈翊，你逃不掉的。 無論用什么方式，無論你會多么恨我。 你都只能是我的。

偏執(zhí)的種子一旦種下，便在黑暗中瘋狂滋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