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云淺跟著顧長湛去了西郊墓園。車開了一個多小時,窗外的高樓變成了低矮的樹。墓園很安靜,風(fēng)吹過柏樹葉,沙沙的響,帶著點冷意。
顧長湛走得慢,云淺扶著他的胳膊,一步一步往里面走。第三排左數(shù)第五個墓碑,果然立在那兒。
黑色的石碑上嵌著一張照片,照片上的女人眉眼彎彎,笑起來跟云淺有幾分像,卻比她更明艷。
“曼曼,爸爸來看你了。”顧長湛蹲下身,把帶來的白菊放在碑前,手指輕輕摸著照片,“這是星星,你女兒。她長大了,跟你一樣俊。”
云淺站在旁邊,低著頭,眼淚順著臉頰往下掉。不是裝的——她想起了自己的媽媽,想起了那個死在了獄中爸爸。
“曼曼,是爸爸對不住你?!鳖欓L湛的聲音啞了,“當(dāng)年不該逼你,不該讓你走……你要是還在,該多好。”
風(fēng)掀起老人的衣角,他的背駝得更厲害了,像一株被霜打了的蘆葦。云淺伸出手,輕輕扶著他的肩膀。
“外公,別難過了?!彼p聲說,“媽媽在天上,肯定也不希望您這樣?!?/p>
顧長湛點點頭,擦了擦眼睛,卻沒站起來。云淺陪著他蹲在墓碑前,看著照片上的顧曼,心里頭五味雜陳。
這個女人,是她的“身份”,是顧長湛的念想,卻也是她復(fù)仇計劃里的一塊墊腳石。她這樣利用一個逝者,利用一個老人的思念,真的對嗎?
回去的路上,顧長湛靠在車座上睡著了,呼吸很輕。云淺看著他花白的頭發(fā),悄悄把顧寒舟給的筆記本從包里拿出來,又慢慢放了回去。
從墓園回來后,云淺變得沉默了。她不再刻意去查顧家的事,甚至連顧瀟燼的碰面都找借口推脫了兩次。顧瀟燼大概是察覺到了什么,第三次碰面時,臉色很難看。
“你到底想干什么?”他掐滅煙,聲音冷得像冰,“墓園一趟,把你的魂丟了?”
云淺低著頭,踢著地上的石子:“我就是覺得……沒必要趕盡殺絕。顧自良已經(jīng)被禁足了,恒睿也亂了,我爸媽的仇,是不是也算報了一半?”
“一半?”顧瀟燼冷笑,“你爸在牢里死的時候,顧自良在喝酒;你媽自殺的時候,顧長湛在吃著高級西餐。他們一句道歉都沒有,你就想算了?”
“我不是想算了?!痹茰\的聲音有點抖,“我就是……不想再裝了。每天對著顧長湛的臉,我心里難受?!?/p>
“難受也得裝!”顧瀟燼抓住她的胳膊,力氣很大,“你現(xiàn)在放棄,之前的努力都白費了!你爸媽的仇誰來報?你以為顧家人會放過你?”
云淺被他抓得生疼,掙脫開胳膊,往后退了一步:“我自己的事,我自己會想辦法?!?/p>
說完,她轉(zhuǎn)身就走,沒再回頭。風(fēng)吹在臉上,有點冷,可她心里卻像松了口氣。
回到顧家時,客廳里還亮著燈。顧寒舟坐在沙發(fā)上,手里拿著一個文件袋,見她進來,站起身:“表姐,你去哪兒了?爺爺剛才找你?!?/p>
“我出去散了散步?!痹茰\避開他的眼睛,往樓梯走。
“表姐。”顧寒舟突然開口,聲音很輕,“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瞞著我們?”
云淺的腳步驟然停住。她轉(zhuǎn)過身,看著顧寒舟的眼睛。他的眼神很平靜,卻帶著一絲探究。
“寒舟,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顧寒舟拿起桌上的文件袋,從里面抽出一張紙:“這是我昨天在公司檔案室找到的。顧曼阿姨當(dāng)年走的時候,根本沒結(jié)婚,更別說有孩子了?!?/p>
紙張輕飄飄的,卻像一塊石頭砸在云淺心上。她的臉一下子白了,嘴唇哆嗦著,說不出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