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歲·初見

我第一次見到硯之，是在靈堂。??

父親牽著我的手，指給我看那個(gè)跪在棺前的少年：“那是你兄長?！??

他回過頭，眼睛像兩潭凍住的墨，明明滿臉淚痕，腰背卻挺得筆直。我下意識把沾了糖漬的手藏在背后——那是我第一次懂得什么叫“自慚形穢”。??

十歲·描眉

上元節(jié)偷喝了他的桂花釀，醉倒在他書房。??

半夢半醒間，有微涼的指尖拂過我眉梢。硯之在為我畫避災(zāi)的朱砂痣，呼吸掃在額間像蝴蝶振翅。??

次日妝臺多了盒螺子黛，底下壓著字條：“女兒家當(dāng)珍重”。我抱著字條睡了一月，直到墨香被眼淚洇散。??

十二歲·偷糖

我故意打翻硯之哥哥書房的硯臺，墨汁染臟他剛寫好的奏折。他罰我抄《女戒》，自己卻熬夜重寫公文。??

“知道錯(cuò)了嗎？”他板著臉問我。??

我踮腳往他嘴里塞了顆偷藏的青梅糖，舌尖蹭到他指尖：“哥哥甜不甜？”??

他耳尖紅了，卻不知道——那顆糖我舔過一遍。??

十五歲·藏毒

及笄禮前夜，我往唇脂里摻了“相思纏”。??

硯之為我簪發(fā)時(shí)，我的呼吸一定染紅了他的指尖。他忽然停頓，玉簪在發(fā)間微微發(fā)抖。??

“芷兒…”他聲音啞得厲害，“這香……”??

我仰頭咬住他懸在空中的袖角，齒尖磨過刺繡的云紋。他猛地抽手，玉簪碎在地上，像極了我之后三個(gè)月被禁足時(shí)，在窗紙上戳的洞。??

十七歲·竊玉

偷他玉佩那晚下了很大的雨。??

我把它貼在胸口睡，夢見硯之捏著我下巴質(zhì)問：“知不知道這是死罪？”??

醒來時(shí)裙褥濕透，而真正的玉佩正躺在我枕邊——原來他早發(fā)現(xiàn)我每夜?jié)撊耄瑓s故意將玉佩留在更易竊取的位置。??

那玉佩是他貼身戴的，溫潤瑩白，握在手里仿佛還殘留著他的體溫。我把它藏在枕下，每晚睡前都要摸一摸。??

可有一天，他突然問我：“見到我的玉佩了嗎？”??

我心跳如雷，面上卻裝得無辜：“沒有呀?！??

他靜靜看了我一會兒，忽然笑了：“撒謊?！??

我慌了，以為他要責(zé)罵我。??

可他卻說：“既然喜歡，就送你吧?！??

——原來他早知道，卻縱容著我的貪婪。

十八歲·沉淪

我開始往他的茶里下藥。??

不是毒藥，只是能讓人安神的香料……再加一點(diǎn)點(diǎn)，能讓他夢見我的東西。??

我知道這很卑劣。??

可每當(dāng)他飲下我親手煮的茶，用那雙清冷的眼睛望向我時(shí)，我都忍不住想——??

他夢里的人，會是我嗎？

有一晚，我偷偷溜進(jìn)他的書房，看見他伏在案上睡著了。??

燭光映著他的側(cè)臉，我鬼使神差地湊近，輕輕吻了他的唇角。??

他忽然動(dòng)了動(dòng)，我嚇得跌坐在地。??

可他沒醒，只是無意識地呢喃了一句：“……芷兒?！??

——那一夜，我徹夜未眠。

十九歲·瘋魔

他說要送我出家。??

他說要讓我嫁人。??

他說……我們只能是兄妹。??

我笑著應(yīng)了，轉(zhuǎn)身就割開了手腕。??

血染紅了整盆水，可我不覺得疼。??

我只想讓他記住——??

蘇芷的血，是為你流的。

當(dāng)他沖進(jìn)來，顫抖著抱住我時(shí)，我終于滿意地笑了。??

“哥哥……你慌了?！??

——你看，你還是在乎我的。

今夕·糖霜

現(xiàn)在我們的女兒總問我：“爹爹是什么樣的人？”??

我指著糖罐里結(jié)晶的梅子：“像這層糖霜，看著冷，嘗起來…”??

小丫頭突然搶著說：“甜到心里發(fā)苦！”??

窗外忽有馬蹄聲掠過，驚落滿樹白梅。我低頭看掌心，當(dāng)年被他咬破的疤痕，正微微發(fā)燙。??

“其實(shí)哪有什么算計(jì)？不過是從小時(shí)候起，就想在那雙凍墨般的眼睛里…看到為我融化的春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