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分過后，畫室門前的向日葵芽苗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生長著。林默每天清晨都會來澆水，看著嫩綠的莖稈一天天挺拔，葉片舒展得像張開的手掌，葉紋里藏著的螺旋符號，在晨光中若隱若現(xiàn)。

“張遠說出版社催著要定稿了。”林悅抱著一摞畫稿走進來，稿紙上是她在各地畫的向日葵速寫，從雨林的參天巨花到雪山的貼地小花，每一朵都帶著獨特的印記，“他還說，想把我們走過的軌跡做成地圖，印在書的扉頁上?！?/p>

林默接過畫稿，指尖拂過其中一張——那是在北極苔原畫的，用冰顏料和地衣黏液調(diào)和的花瓣上，還留著幾粒未融化的冰晶，在畫室的暖光里折射出細碎的星芒。“加上這個吧。”他從背包里翻出那枚星貝殼，放在畫稿旁，“讓貝殼替北極的種子說句話?！?/p>

蘇星抱著星圖走進來，星圖上用不同顏色的筆跡標注著他們?nèi)ミ^的地方，像一條七彩的項鏈。“天文臺的同事說，今年的獵戶座流星雨會特別壯觀，正好落在我們畫的螺旋軌跡上。”她指著星圖上的一個紅點，“就在秋分那天，他們邀請我們?nèi)ビ^測，說要把我們的畫投影到天幕上。”

陳珂的手機在這時響起，是陸沉打來的視頻電話。屏幕里，他正站在北極苔原上，身后的積雪已經(jīng)融化，露出一片翠綠的苔蘚，苔蘚中央，一株細小的向日葵幼苗正倔強地頂著花苞?！翱?！你們種下的種子發(fā)芽了！”陸沉的聲音帶著笑意，鏡頭掃過旁邊的星貝殼，貝殼上的螺旋紋沾滿了露水，“長老說，這是北極百年不遇的奇跡?！?/p>

林悅湊到屏幕前，興奮地比劃著：“我們畫室門口的已經(jīng)長到半人高了！等開花了，拍給你看！”

掛了電話，陳珂看著窗外：“陳宇從非洲寄來的壁畫拓本也該到了，他說孩子們在上面畫了新的符號，是用向日葵的花汁畫的?！?/p>

日子在畫筆的起落中悄然流轉(zhuǎn)，春去夏來，畫室門前的向日葵終于綻放。金黃的花盤朝著太陽的方向轉(zhuǎn)動，花瓣上的紋路在陽光下清晰可見，正是他們畫了無數(shù)次的螺旋。路過的學生們總愛在花前駐足，有人寫生，有人拍照，還有人悄悄埋下自己的畫筆，仿佛這樣就能沾染上光的氣息。

秋分那天，林默一行人來到天文臺。夜幕降臨，流星雨如期而至，一道道銀色的光帶劃破夜空，正好落在星圖標注的螺旋軌跡上。隨著蘇星按下按鈕，他們的畫被投影到天幕上——雨林的藤蔓、草原的風、海島的浪、雪山的冰，還有那朵盛開的向日葵，與流星交織在一起，像一幅流動的巨畫。

“看！”林悅指著天空，一顆明亮的流星拖著金色的尾焰，劃過向日葵的投影，尾焰散開的形狀，正是他們手背上的疤痕。

林默握緊手中的畫筆，突然明白父親說的“畫下去”是什么意思。不是要完成某幅驚天動地的大作，是讓每個平凡的日子都沾染上顏料的溫度，讓每個走過的地方都留下善意的痕跡。

觀測結(jié)束后，他們回到畫室。月光透過天窗灑在畫本上，那株從紙縫里長出來的草莖已經(jīng)長成了一株完整的向日葵，花盤正對著窗外的星空。畫本的最后一頁，不知何時多了一行新的筆跡，像是所有感知者的筆跡重疊而成：

“四季流轉(zhuǎn)，星光不負趕路人?！?/p>

林默翻開新的一頁，準備畫下今晚的流星雨。筆尖落下時，他知道，只要還有星光，還有花開，還有握筆的手，這個故事就永遠不會結(jié)束。

就像門前的向日葵，會年復一年地發(fā)芽、開花，把光的形狀，刻進每一個春夏秋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