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晚三塔基本沒怎么睡覺，胃部還隱隱作痛，周圍也是陌生的環(huán)境。
失眠的老毛病又犯了。
早晨下樓時夏序已經(jīng)做好了早餐。
“塔塔！起來啦！”
“嗯嗯?！比χc點頭。
“今天第一天去新學(xué)校，我打好招呼了讓你和小勇一個班，這樣你們可以互相照顧著！”
三塔沒再回應(yīng)，只是坐到餐桌旁等著“家人”的到齊。
在一旁的夏序注意到“塔塔，你先來吃吧，小勇他一般不在家吃早飯?！?/p>
“那他...”三塔頓了一秒意識到自己用語的不得體。“那哥在哪里吃早飯？”
“他每天都拿著去學(xué)校吃！”夏序舉著打包好的早餐朝三塔晃了晃。
早餐是簡單的豆?jié){和包子，因為失眠的原因三塔只喝了幾口豆?jié){。
“媽！”
聽到聲音三塔下意識地扭過頭。
王俊勇穿著黑白相間的校服，外面套著一件白色的羽絨服，蓬松的頭發(fā)散落在眉間。
“收拾的挺快?。 毕男蛐χf?！敖裉炀驮诩依锍栽顼埌桑槺愕鹊鹊艿??！?/p>
王俊勇微微點了點頭，拿著打包好的早餐坐到了沙發(fā)上。
三塔立馬加快吃飯的速度，一不小心被豆?jié){給嗆到。
“不用著急，時間還早?！?/p>
三塔抬起頭，臉頰因為剛剛的咳嗽變得通紅。
一個茶杯映入眼簾。
三塔接過茶杯“謝...謝謝?！?/p>
王俊勇順勢坐到對面，看著盤子上絲毫未動的包子輕微皺了皺眉頭。
“我吃好了，走吧！”三塔起身去沙發(fā)上拿書包。
王俊勇瞥了眼桌上的碗，豆?jié){也還剩一半。
“小勇！照顧好弟弟！”出門前夏序特意又囑咐了幾句。
“知道了媽?！?/p>
路面還殘留著少量的積雪，綿綿的白雪裝飾著路邊樹木的枝丫，它們像新衣更像新憶。
自行車拐過轉(zhuǎn)彎處卻突然停下，巨大的慣性讓三塔一頭撞進(jìn)王俊勇的后背。
早上沒吃幾口飯加上突然的撞擊讓三塔的腦袋昏昏的。
“把這個吃了?！币粋€袋子從前面遞來。
三塔仔細(xì)看了看發(fā)現(xiàn)是夏序準(zhǔn)備的早餐。
“這是阿姨給你準(zhǔn)備的。”
“讓你吃就吃，廢話這么多？”
王俊勇將帶子往后一丟，正好掉進(jìn)三塔的懷里。
“到學(xué)校前吃完，不然我就給丟了?！?/p>
自行車行駛在去學(xué)校的路上，但今天的速度卻比平時慢了許多。
到學(xué)校門口時剛好7點。王俊勇將自行車放到旁邊的一家雜貨店門口，又沖里面的大叔笑了笑。
“為什么不停到學(xué)校里？”回來時三塔問。
王俊勇拿走三塔手里的空袋子，“不方便。”
路過旁邊的垃圾桶將袋子丟了進(jìn)去。
新學(xué)校很大，一路上許多人的目光都投向兩人，三塔能感覺到這些目光最終都落到王俊勇身上。
“一會我?guī)闳ヒ姲嘀魅巍！?/p>
“嗯嗯?！?/p>
沉默伴隨在前往辦公室的路上。
“你在這等著，我先進(jìn)去?！钡介T口時王俊勇說。
三塔看著辦公室的兩人，胃部的疼痛感打破專注的目光。
“進(jìn)去吧?！辈灰粫蹩∮卤銇淼介T口?？粗樕惶珜Φ娜?，皺了皺眉。
“哦好！”
臨近上課辦公室里只有一位老師。
“你就是俊勇的弟弟吧，我姓楊是俊勇的班主任，之后也就是你的班主任了?！?/p>
班主任是位年長的女性，說話輕柔臉色也伴隨著溫和的笑。
這是重新遇到的第二位女性，她們和母親都不一樣。
“您好！”三塔有些拘謹(jǐn)。
“別擔(dān)心，剛到新的環(huán)境是會有些不適應(yīng)，我聽俊勇說了，你才從外地轉(zhuǎn)學(xué)過來”
三塔點了點頭。
“放心，咱們班的同學(xué)都很友好，我相信你會喜歡他們的?！卑嘀魅纹鹕韼еネ碌陌嗉?。
教室內(nèi)。
“唉Perth，聽說你今天把你弟弟給帶來了？”
“嗯嗯?！蓖蹩∮轮皇堑皖^看著筆記。
“就是你那個新叔叔給你帶來的弟弟？”
王俊勇抬起頭，“陳普明，你話很多！還有別叫我Perth！”
“你還是不是我兄弟了？”Perth是王俊勇的英文名，但他不喜歡被叫這個名字。
“你這么快就接受了？”陳普明語氣認(rèn)真起來。
“我沒有接受也不想接受?！?/p>
陳普明沒再說什么，王俊勇是個說到做到的人，在他看來是如此。
“大家安靜一下。”班主任的聲音傳來。班里又恢復(fù)了寂靜。
“今天我們有一位新同學(xué)轉(zhuǎn)來，讓我們掌聲歡迎?！?/p>
下面轟鳴的掌聲猶如一場盛大的歡迎儀式，三塔看著下面一個個模糊的臉龐，輕輕地?fù)u了搖頭。
“做個自我介紹吧！”班主任溫和地說。
“大家…好，我叫三塔。”
臺下沉默許久直至一聲笑聲打破尷尬，緊接著就是一陣笑聲。
“不要笑！”班主任維持著秩序。三塔的眼神落到最后一排王俊勇的身上。
他沒有笑。
“你這弟弟名字挺奇怪的！”陳普明笑著撞了撞王俊勇。
“有什么好笑的？”
看著一臉嚴(yán)肅的王俊勇，陳普明收回笑聲。
而王俊勇也不明白自己為什么會這樣，明明自己也“看不慣”這個弟弟，但就是聽不得別人這樣說。
”還有別的要說嗎？“班主任輕輕碰了一下三塔。
“沒有了。”
“你就坐到俊勇前面的位置吧，那正好有一個空位?！?/p>
“好的?！?/p>
剛坐下后周圍便傳來稀稀松松的討論聲…
“啊～好羨慕啊！”
“對啊對啊，我還一次都沒挨著過班長呢…”
王俊勇并不在乎周圍的討論聲，目光始終停留在三塔的后背以及他輕輕捂著胃的胳膊。
感受到后面目光的注視，三塔只覺得坐立難安，45分鐘也顯得十分漫長。
下課鈴聲一響三塔便直往教室外面沖，現(xiàn)在他只想找到衛(wèi)生間，但擁擠的人群和迷失的方向讓他淹沒在通道間。
三塔轉(zhuǎn)身想要逃離卻撞進(jìn)一個人的懷里，他抬頭一看，是“哥哥”。
王俊勇將三塔拉到旁邊的拐角處，用身體替他擋住來往的人群。
“衛(wèi)生間不在那邊?！?/p>
明明周圍很吵，但他的話卻清晰入耳。
“你怎么知道我要去衛(wèi)生間？”
王俊勇輕笑一聲。
“不然呢，總不能是要去找餐廳吧”
三塔沒力氣和對方爭辯，低頭從王俊勇的胳膊下鉆了過去。
“直走左拐?！?/p>
看著拐角處消失的三塔，王俊勇轉(zhuǎn)身朝走廊的另一頭走去。
“鈴鈴……”
陳普明不停地朝教室外張望著，都已經(jīng)上課了，兩人的座位還是空空如也。
英語老師抱著一摞試卷，剛進(jìn)教室就發(fā)現(xiàn)缺了兩個人。
“那兩個人呢？”
學(xué)生紛紛扭頭，陳普明見狀趕忙打起馬虎眼，“老師，他們在衛(wèi)生間馬上就來?！?/p>
還沒等老師回話，遲到的人就來了。
三塔額頭布滿虛汗，扶著教室的門氣喘吁吁地說著。
“報…報告”
“另一個人呢？”
正當(dāng)三塔疑惑之際，王俊勇便出現(xiàn)在教室后門。
“報告！”
這一聲又將大家的注意力集中到了后方。
看著站在前后門的兩人，又看了看剛剛打著借口的陳普明，英語老師輕輕搖了搖頭。
“你們倆去的還是不一樣的衛(wèi)生間?。俊?/p>
同學(xué)們哄然大笑，只留下疑惑的兩人和尷尬的陳普明。
“趕緊回位置上去，下次不允許遲到”
兩人就這樣一前一后地朝位置上走去，視線也穿過班級不約而同地投向?qū)Ψ缴砩稀?/p>
王俊勇將手背到身后手里還緊緊攥著一個小小的瓶子。
回到座位上后，王俊勇仍注視著三塔，直到看見他的右手不是扶著胃而是握起筆時才移開停留已久的眼神。
下課后陳普明趕忙跑了過來，“你干嘛去了？從來不遲到的人竟然晚來了3分鐘！”
王俊勇推開搭在肩膀上的手，“去衛(wèi)生間了??！”
“你少來，要不是我?guī)湍?，你就等著被老陸（英語老師）給罵吧”
“你想多了，老陸舍不得罵我，她還要靠我給她拉平均分呢！”
陳普明又將胳膊搭上，壓低聲音說“你這弟弟第一天上學(xué)就敢遲到，也是夠厲害的?！?/p>
王俊勇將目光移向前方，“他找不到衛(wèi)生間?！?/p>
陳普明留意到王俊勇的目光便沒再說什么。
因為夏序給兩人辦的走讀，下午上完最后一節(jié)課后兩人便收拾東西準(zhǔn)備回家。
剛到校門便看見雜貨店老板站在門口。
“放學(xué)啦！”
大叔看見王俊勇便揮著手大聲喊道。
“嗯嗯，準(zhǔn)時吧！”
“準(zhǔn)時！”大叔留意到旁邊的三塔，想起早上也是兩人一起來的便忍不住詢問起來。
“新朋友嗎？”
王俊勇看了眼旁邊低著頭的三塔，“我弟弟”
聽到“弟弟”三塔猛地抬起頭。
“親弟弟嗎？”
“不是，昨天剛認(rèn)的弟弟。”
大叔像是會錯了意，笑著說“你這孩子，在學(xué)校還認(rèn)個弟弟?。 ?/p>
王俊勇沒再回應(yīng)。
“自行車給你推過來了”
“謝謝您！”
看著大叔離開的背影，三塔才終于開口。
“為什么那樣說？”
“說什么？弟弟？”王俊勇笑笑?！拔艺f是實話，不是嗎？”
說著王俊勇將握在手里一天的小瓶扔了過去。
“這是什么？”
“胃藥?！?/p>
三塔的內(nèi)心不自覺顫抖了一下，原來今天上課遲到是去醫(yī)務(wù)室了嗎？
“謝…謝謝你?！?/p>
“你別多想，我是怕我媽怨我沒照顧好你。”
“現(xiàn)在吃一片吧，藥起效還要一段時間?！闭f著王俊勇將茶杯遞了過去。
三塔將一片含在嘴里，接過茶杯發(fā)現(xiàn)里面的水還是溫的。
“上來吧，回去晚了我媽又要說了。”
三塔坐在后座注視著這個昨天認(rèn)的哥哥，他看不透這個哥哥，但…他對自己還挺好的。
經(jīng)過一片石子路時三塔輕輕拉住王俊勇的衣角。殊不知自己也將有一個依靠。
剛進(jìn)門三塔便留意到廚房里的兩人，父親在夏序旁邊幫忙切菜，忙碌的身影顯得那樣笨拙。三塔站在原地，沒有聲張也沒有移動。
父親是個從不下廚房的人，與母親在一起時他很少關(guān)心這些事情也很少有過笑容。
原來和喜歡的人在一起是這樣的嗎？
“站這干嘛？”
王俊勇的話語將三塔拉回現(xiàn)實。
順著三塔剛剛停留的目光，王俊勇也注意到廚房的二人。
“又是這樣！”王俊勇輕笑一聲。
“媽，我們回來了！”
喊聲打斷廚房的二人，長贏急忙甩甩手上的水漬，“放學(xué)啦！”
“嗯嗯，什么時候吃飯？”
“還要十分鐘，你先和弟弟在沙發(fā)上等一會?！毕男蛞矎膹N房中出來。
兩人坐在沙發(fā)上，一個臨左一個臨右，之間隔著猶如教室前后門間的距離。
“心里不舒服吧！”就像第一次見面時一樣王俊勇率先開口。
“沒有?！?/p>
（他難道就沒有任何波動嗎）心里默想。
王俊勇嘴角微微上揚(yáng)，像是一眼看穿三塔，“我也一樣，畢竟這也
不是我媽第二次結(jié)婚”
三塔將目光投向另一邊，“你…不會難受嗎？”
兩人間的空氣仿佛停滯，王俊勇直直的注視著三塔的眼睛，他沒想到會是這樣的問題，更不知道該怎么回答。
……
母親結(jié)過很多次婚，他見過很多“父親”，有過很多“兄弟姐妹”，也去過很多城市。
情感從剛開始的不理解到后來的麻木，母親在他眼中就像是一個只能依靠男人的物品。
“不會，習(xí)慣了?！?/p>
兩人都沒再多問，腦海中也浮現(xiàn)出各自的往事。
晚上時三塔沒什么胃口便隨便吃了一點就沒再動筷，但秉著禮貌的原則還是安靜地坐在餐桌旁。
三塔留意到王俊勇也沒吃多少，只是反復(fù)地夾著同一道菜。
晚飯后三塔本想幫忙洗碗但被夏序拒絕了，她推著兩個孩子讓他們?nèi)ヅP室寫作業(yè)。
坐在書桌旁的三塔做著今天英語老師發(fā)的試卷，無意間留意到放在旁邊的小瓶，他拿起小瓶晃了晃，里面白色的藥片碰撞著瓶子發(fā)出悶悶的響聲。
停留了幾秒鐘三塔便拿著瓶子來到王俊勇的門前，正準(zhǔn)備敲門手卻滯留在空中，該不該敲門呢？三塔在心里默念。
此時，門開了。
映入眼簾的是只裹著浴巾的王俊勇，身上的水漬還不停地嘀嗒到地面。
三塔趕忙轉(zhuǎn)過身，用手捂住眼睛，但泛紅的耳朵還是被留意到。
“你有事嗎？”王俊勇開口。
“你……你怎么知道我在門口？”
“房間不隔音，你的腳步聲很響?！?/p>
三塔仍背對著王俊勇，悄悄瞥了一眼就趕忙轉(zhuǎn)過身，“你……你先把衣服穿上！”
王俊勇一把將三塔拉到自己面前，“你仔細(xì)看看我穿沒穿！”
三塔使力推開對方的手，“我說的是衣服！”臉也不自覺地紅了起來。
看著面前不太對勁的三塔，王俊勇輕笑一聲俯下身子貼近三塔的耳朵，“你…該不會喜歡男的吧”
三塔只覺得渾身像著了火一般，什么也沒說就倉皇逃跑，因為走的太急，手里的小瓶掉落在地滾到王俊勇腳邊。
看著手中熟悉的瓶子，王俊勇嘴角微微上揚(yáng)?；氐脚P室從瓶子里拿出一片含在嘴里，藥片隨著唾液緩慢地分化，味道苦澀又帶這些墨水味。
“有點意思！”王俊勇輕聲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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