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局大樓外的晨光,帶著一絲清冷的希望。
但這份希望,在林薇坐進出租車的那一刻,驟然扭曲,化為冰冷的絕望。
刺鼻的化學氣味,粗暴的手臂,冷漠司機點頭的瞬間……
最后殘存的意識里,只有霍景深那句泣血的警告,和無邊無際的黑暗。
……
霍氏私立醫(yī)院,ICU。
陽光透過百葉窗,在地板上投下溫暖的光帶,卻驅不散房間內冰冷的消毒水味和儀器低沉的嗡鳴。
霍景深躺在病床上,臉色依舊蒼白,但相較于之前的死寂,眉宇間似乎多了一絲微弱的生氣。
各種復雜的管線依舊連接著他,監(jiān)護儀上的數(shù)字小心翼翼地跳動著,像是在走鋼絲,脆弱卻堅持。
突然!
他搭在床邊的手指,極其輕微地抽搐了一下。
緊接著,濃密染血的眼睫顫動起來,如同掙扎破繭的蝶。
一下,兩下……
最終,極其艱難地,緩緩睜開。
視線先是模糊失焦,適應著光線,然后一點點凝聚。
映入眼簾的,是陌生的天花板,冰冷的儀器,和手臂上密密麻麻的針頭。
記憶如同破碎的潮水,洶涌地沖擊著他劇痛的大腦。
墜樓……墓地……云城……毒藥……還有……薇薇……
薇薇??!
這個名字像一道閃電,瞬間劈開所有的混沌和虛弱!
他猛地想要坐起身,卻因為劇烈的動作牽動全身傷口,尤其是心臟位置傳來撕裂般的劇痛,讓他悶哼一聲,重重跌了回去,額角瞬間布滿了冷汗。
“深哥!您醒了?!”一直守在旁邊、時刻關注著監(jiān)控數(shù)據(jù)的護士驚喜地低呼,連忙上前查看,“您別動!您剛脫離危險期,不能亂動!”
霍景深卻仿佛聽不見,一雙因為消瘦而顯得更加深邃的眼睛死死抓住她,聲音嘶啞干裂得如同砂紙摩擦,每一個字都耗盡氣力:“薇……薇……呢?!”
他記得昏迷前最后的片段,是她抓著他的手哭泣,是她溫柔的呼喚……她現(xiàn)在在哪里?安全嗎?
護士被他眼中那駭人的急切和恐慌嚇到,連忙安撫:“林小姐沒事,她之前一直守著您,剛剛出去了,可能一會兒就回……”
“出去?去了哪里?!”霍景深的心臟瘋狂地跳動起來,一種極其不祥的預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間纏緊了他的心臟!監(jiān)護儀上的心率數(shù)字瞬間飆升,發(fā)出刺耳的警報!
“呃……”他痛苦地捂住胸口,臉色更加慘白,呼吸變得急促。
“醫(yī)生!醫(yī)生!”護士嚇得趕緊按呼叫鈴。
主治醫(yī)生和秦浩幾乎同時沖了進來。
“深哥!您終于醒了!”秦浩看到霍景深醒來,激動得眼眶發(fā)紅,但看到他痛苦的模樣和飆升的心率,心又立刻揪緊。
“薇……薇……”霍景深死死抓住秦浩的手臂,指甲幾乎嵌進他肉里,眼神是一種瀕臨崩潰的瘋狂,“她在哪?!說?。 ?/p>
秦浩被他眼中的血色嚇住,不敢隱瞞,急忙道:“林小姐她……她昨晚去了西山療養(yǎng)院,拿到了蘇晚晴策劃謀殺您母親和多次謀害您的關鍵錄音!現(xiàn)在已經(jīng)交給了警方,蘇晚晴已經(jīng)被正式逮捕了!她剛才從市局做完筆錄出來,應該正在回醫(yī)院的路上……”
聽到“錄音”、“逮捕”,霍景深眼底閃過一絲極致的震驚和痛楚,但聽到林薇正在回來,緊繃的神經(jīng)稍微松懈了一瞬。
然而,就在這時——
秦浩的手機瘋狂地震動起來。
他看了一眼來電顯示,是派去暗中保護林薇的保鏢。
他立刻接起。
電話那頭傳來保鏢驚恐失措、幾乎變調的聲音:“浩哥!不好了!林小姐她……她坐的出租車被劫了!對方有備而來,用了迷藥!我們跟丟了??!”
“什么?!!”秦浩的臉色瞬間慘白如紙,手機差點脫手掉落!
霍景深雖然聽不清具體內容,但秦浩那驟變的臉色和驚恐的眼神,已經(jīng)說明了一切!
他的薇薇……出事了?。?/p>
“呃啊——?。。 ?/p>
一股撕裂般的劇痛和極致的恐慌,如同海嘯般瞬間吞沒了霍景深!他猛地噴出一口鮮血,身體劇烈地抽搐起來,監(jiān)護儀上的警報瞬間響成一片!所有的指標都在瘋狂惡化!
“深哥!!”秦浩魂飛魄散!
“快!強心針!鎮(zhèn)靜劑!”醫(yī)生臉色大變,撲上去進行緊急搶救!
混亂中,霍景深卻像是回光返照般,爆發(fā)出驚人的力量,一把揮開了醫(yī)生試圖給他注射鎮(zhèn)靜劑的手!
他赤紅著眼睛,額角青筋暴起,臉上血淚模糊,用盡全身力氣,瘋狂地、一根接著一根地拔掉自己手臂上、胸口上的所有針頭和電極!
動作粗暴決絕,仿佛感覺不到疼痛!
鮮血瞬間從他手背、胸口迸濺出來,染紅了病號服和雪白的床單,觸目驚心!
“深哥!不要??!”秦浩和醫(yī)生護士嚇得肝膽俱裂,拼命想要按住他!
“滾開??!”霍景深發(fā)出野獸般的嘶吼,那聲音里充滿了毀天滅地的瘋狂和絕望,“帶我去找她??!現(xiàn)在!立刻??!”
他掙扎著,竟然想要從那滿是鮮血的病床上下來!
他不能躺在這里!
他的薇薇被抓走了!她需要他!
每一次呼吸都帶著血沫,每一次心跳都如同刀絞,但他不管!他只要去找她!
“霍景深!你冷靜點!你這樣會死的!!”主治醫(yī)生幾乎是在哭喊,試圖給他注射鎮(zhèn)定劑。
“死?”霍景深猛地轉過頭,那雙猩紅的眼睛死死盯著醫(yī)生,嘴角扯出一個瘋狂而慘烈的弧度,混合著鮮血,一字一句,砸在地上,“她要是沒了……我活著……還有什么意思?!”
這句話,像一道驚雷,炸響在所有人耳邊!
帶著一種令人心悸的、絕對的偏執(zhí)和絕望。
所有人都被震住了,動作僵在原地。
就在這時——
“讓他去。”
一個冰冷蒼老的聲音,從ICU門口傳來。
霍老不知何時站在那里,手持沉香木杖,臉色沉靜如水,仿佛眼前這血腥瘋狂的一幕早已在他預料之中。
他的目光落在霍景深那副不要命的模樣上,深邃的眼眸中閃過一絲極其復雜的情緒,有痛心,有無奈,最終化為一種冰冷的決斷。
“父親!”秦浩驚愕地看向霍老。
霍老沒有看他,只是對著身后微微示意。
黑衣黑褲、面無表情的霍凜,如同影子般悄無聲息地出現(xiàn)。
他的手里,拿著一個微型平板,上面正顯示著城市交通監(jiān)控系統(tǒng)的界面,一個紅色的光點正在某個區(qū)域緩慢移動。
“劫持林小姐的車,最后消失在西郊廢棄的工業(yè)園附近。信號被干擾了,但之前捕捉到的軌跡顯示是那里。”霍凜的聲音沒有任何情緒,高效而冰冷,“對方很專業(yè),像是‘影蛛’的手法?!?/p>
霍老看向渾身是血、卻依舊強撐著不肯倒下的霍景深,緩緩開口,每一個字都重如千鈞:
“霍家的男人,可以死?!?/p>
“但不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女人陷入危險,而無能為力。”
“你想去,可以。”
“但記住,你只有一次機會。要么,把她帶回來。要么,”霍老的聲音陡然變得無比冰冷,“就死在那里,別回來給我霍家丟人?!?/p>
說完,他不再看霍景深,轉身,在手杖的叩擊聲中離去。
霍凜上前一步,將平板遞給秦浩,同時快速說道:“車輛和裝備已經(jīng)準備好,最好的醫(yī)療團隊會隨行。但我們的人不能大規(guī)模進入,會打草驚蛇。對方指名……要你單獨去?!?/p>
最后五個字,他是對著霍景深說的。
霍景深聽到“影蛛”兩個字時,瞳孔驟然收縮,那里面翻涌著刻骨的仇恨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恐懼。
但他沒有任何猶豫。
他用顫抖的、沾滿鮮血的手,死死抓住床沿,再一次,試圖站起來。
秦浩和醫(yī)生想要扶他,卻被他狠狠推開。
他咬著牙,承受著心臟仿佛要被撕裂的劇痛,承受著失血帶來的眩暈和無力,憑借著那股驚人的、不要命的意志力,竟然真的……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
高大的身軀佝僂著,不斷有血珠從傷口滲出滴落,臉色白得嚇人,仿佛下一秒就會碎裂倒下。
但他站住了。
他抬起頭,碎發(fā)被冷汗和鮮血黏在額角,一雙眼睛卻亮得駭人,里面燃燒著地獄歸來的火焰和絕對的瘋狂。
他看向霍凜,聲音嘶啞破碎,卻帶著斬釘截鐵的命令:
“帶路?!?/p>
【第四十二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