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是同一時刻,那人側首朝她的方向望了過來。
他一襲蒼青素衣,長身玉立,眉目清雅,眸光冷傲,整個人豐神俊朗又透著孤傲矜貴。
只是此刻,他臉上覆了層面紗,遮掩了大半張面容,叫人難以窺見此人廬山真面目。
見被發(fā)現,林峿也不打算繼續(xù)兜轉轉下去,索性走了出來。
那人看到她,先是微愣了一瞬,旋即眸中的微涼寒意剎那蹤消跡查。
那雙清淺的眼睛,斂在纖長睫羽下,平靜溫潤,像浸在冰雪里的琉璃,清泠泠的,只輕輕一眨便漾開瀲滟波光。他眸光流轉,似是噙著笑:“林小姐,你果真來了?!?/p>
林峿對上其視線,不躲不避,淡淡開口:“閣下有與我談論的籌碼,把秉在手,我不來也不行啊?!?/p>
她假意嘆了一回:“很不巧,我偏偏就吃威脅這一套?!?/p>
那人聞言,低笑一聲:“林小姐說笑了,在下若不行此極端之法,怎會激得你賞面前來?〞
他這一笑,周身的冷傲疏離之感霎時散了不少,端雅依舊,眉眼卻昳麗含情,不復此前的漠色。
林峿微微一哂,略顯無奈道:“虛與委蛇便免了罷,我林峿一向厭煩虛禮。眼下我所關心的,只有兩件事。〞
她緊緊盯著對方,不容其有一絲編造謊言的機會,幽幽道:“閣下是誰?這般費諸多心思引我相見,究竟想干什么?”
那人明顯一怔,眼底飛快閃過一抹訝異,三分不解,七分狐疑。他眉梢微揚,頓了下,隨后抬手摘下了面紗。
這是一張年輕而令人驚羨的面孔。膚色白皙,俊美已極,如琢如磨,一雙幽碧眼眸仿若琉璃,端的是風華卓絕,謫仙之姿。
天色尚未完全明朗,依稀可見光影昏暗,但隨著面紗落下,卻仿佛霜雪天降,月華滿堂,剎那間滿目生輝。他生得當真是極美的。
他一牽嘴角,揚起一抹清風霽月般的笑意,眼尾柔膩,猶染煙霞,愈是勾魂攝魄:“林小姐莫要再插科打諢,你怎會不認得在下?”
林峿啼笑皆非:“不認識就是不認識,你當我幼稚成三歲小孩,騙你好玩嗎?”
他笑容斂了些許,不知是否是錯覺,林峿竟在其眼中捕捉到了一絲幾乎可稱為落漠的神色。
他靜默片刻,從袖中取出一物,攤開手掌,遞到林峿面前。
林峿低眸一瞧,見那白皙的掌心中赫然是一枚瑩白玉佩,色澤溫潤,質地極佳,顯然和秋容先前送過來的那塊是一對。
那人柔聲開口:“林小姐不認得我,總該識得此物?!?/p>
這不是一句疑問,而是句陳述,頗有不容置否的意味。
林峿目光直勾勾盯著那枚玉佩,半晌才挪開,傳訊玉令,身價可翻了一翻呢。
她佯裝歉疚道:“抱歉啊。這玉佩我也全無印象?!?/p>
她眼睜睜看著對方眸中剛剛燃起的希冀之火瞬息撲滅,白玉般的臉上顯出失落之意,實在有些于心不忍。但她所說確實又是實話,在原身記憶中,并未搜尋到此人身影。
可無論是相貌氣質,他都不似是介藉藉無名之輩,恰恰反之,必定大有來頭。
林峿正暗自思忖著,那人又緩緩開口了,嗓音依舊清冽悅耳,卻染上了淡淡悵然:“林小姐忘了嗎,這傳訊玉今,是你曾贈予在下的,說是哪怕日后分別,也不會斷了聯絡。”
林峿瞪大雙眼,如遭雷擊,定定望著那人,一時竟難以分辨他所言究竟是真是假。
他的面龐在霜雪映襯下愈發(fā)剔透,宛若江南初冬的薄冰,既瑩潤易碎,又清寒砭骨。此刻其神色極是真摯,無半分旖旎色彩,像是猶自沉浸于往事回憶。
林峿眼珠轉了轉,心念電轉間,計上心頭。她嘆了聲,攤了攤手道:“實不相瞞,幾月前林某因某些緣由墜入冰湖,后高熱數日不退,待清醒過后無意間聽到府上醫(yī)師與家父談話,說我記憶有損,當好生調息。是以有些過往興許便被遺忘了——〞
她頓了頓,瞥了眼面色越發(fā)愁郁的那人,補充了一句:“不過,我想閣下應與林某淵緣頗深,否則為何方才一見到你,便有種無端熟悉的感覺?”
見他微垂著眼,容色淡淡,似乎也并未因她最后一句話而雀躍多少,亦難斷言他相信與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