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曉抱著膝蓋縮在回廊的陰影里,盯著腳尖發(fā)了半天呆。自從早上虞燼松口讓她跟著,她就像揣了顆發(fā)燙的栗子,既緊張又雀躍,在魔宮里繞了三圈,愣是沒敢去打擾他處理公務(wù)。
直到日頭爬到正中央,她才想起藏書閣那本《上古奇聞錄》。昨天光顧著臉紅,壓根沒翻開看,此刻忽然想起里面或許有能討好虞燼的線索,腳底板像抹了油似的,一溜煙就跑向了那座嵌在山壁里的閣樓。
藏書閣比昨日更靜,只有書頁翻動的輕響在梁柱間回蕩。虞燼還坐在那張紫檀木長案后,只是換了身月白色的常服,墨發(fā)松松挽著,少了幾分平日的凌厲,多了些溫潤如玉的錯覺。南宮曉踮著腳蹭到門后,正琢磨著該說句“殿下看書辛苦了”還是“這里風(fēng)大我?guī)湍P(guān)窗”,目光忽然被最高層那排燙金書脊勾住了。
那本《魔界風(fēng)物志》的封面上,似乎繡著和虞燼袖口相似的暗紋。
她心里咯噔一下,想起原主記憶里,這本書里夾著虞燼少年時畫的符咒手稿。要是能借著請教符咒的由頭搭話,說不定能刷滿好感度?
南宮曉左右掃視,還是沒見著梯子。昨日那張小矮凳被擺回了墻角,凳面還留著道細(xì)微的裂痕,像是在嘲笑她昨天的狼狽。她咬咬牙,抱著“事不過三”的決心,再次把凳子搬到書架下。這次她特意晃了晃凳腿,確認(rèn)結(jié)實后才小心翼翼踩上去。
指尖剛碰到書脊,凳子忽然“咯吱”一聲往側(cè)方滑了半寸。南宮曉嚇得渾身汗毛倒豎,下意識想抓住什么穩(wěn)住身形,可眼前只有排整齊的書冊。失重感襲來的瞬間,她閉緊眼睛等著摔個結(jié)結(jié)實實,卻在撞上硬物的前一刻,落入了個帶著清冽氣息的懷抱。
后背撞在溫?zé)岬男靥派?,力道不重,卻震得她鼻尖發(fā)酸。緊接著,一陣鈍痛從鼻梁傳來,她“唔”地悶哼出聲,抬手去揉時,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鼻尖正抵在對方凸起的鎖骨上。
空氣像是被凍住了。
南宮曉能清晰地聞到虞燼身上的味道,比昨日更清透些,像是雪后初晴的松林,混著點淡淡的檀香。他環(huán)在她腰間的手臂很穩(wěn),掌心隔著薄薄的衣料,能感覺到他掌心的溫度和微微起伏的呼吸。她的臉頰幾乎貼著他的衣襟,能看到月白色錦緞上暗繡的云紋,甚至能聽見他胸腔里沉穩(wěn)有力的心跳聲,一下一下,敲得她耳膜發(fā)顫。
“啪嗒——”
《魔界風(fēng)物志》從她松開的指尖滑落,重重砸在地毯上,發(fā)出沉悶的響聲,卻沒驚醒這詭異的寂靜。南宮曉的腦子徹底空了,只剩下鼻尖傳來的鈍痛和腰間那只手帶來的灼熱感。她能感覺到自己的耳朵在發(fā)燙,連帶著脖子都染上了層薄紅。
虞燼似乎也僵住了。他垂眸看著懷里的人,少女柔軟的發(fā)頂蹭著他的下巴,帶著點清甜的香氣。方才她摔下來時,他幾乎是憑著本能瞬移過去接住的,此刻掌心下的溫軟觸感讓他指尖微頓——這人類的身子竟輕得像片羽毛,抱著她,就像抱著只受驚后縮成一團(tuán)的小獸。
他的目光落在她泛紅的鼻尖上,那里隱隱透著點紅意,像是被欺負(fù)狠了。金瞳里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慌亂,隨即被更深的沉靜覆蓋。
南宮曉率先回過神來,像是被燙到似的猛地想往后退,慌亂中手一揮,竟抓住了虞燼胸前的衣襟。月白色的錦緞被攥出幾道褶皺,她的指尖不經(jīng)意劃過他頸側(cè)的皮膚,兩人同時一顫。
“對、對不起!”她慌忙松手,聲音細(xì)若蚊蚋,臉頰燙得能煎熟雞蛋,“我、我不是故意的……”
虞燼的喉結(jié)輕輕滾動了一下,環(huán)在她腰間的手微微收緊,又很快松開。他的聲音比平時低了些,帶著點啞意:“爬那么高做什么?”
“我、我想拿那本書……”南宮曉低著頭,不敢看他的眼睛,只能盯著他胸前被攥皺的衣襟。方才那一下觸碰像有電流竄過,她的指尖還麻麻的,連帶著心跳都亂了節(jié)奏。
虞燼順著她的目光看向地上的書,又低頭看了看懷里縮成一團(tuán)的人,忽然低笑一聲。那笑聲很輕,像冰棱落在玉盤上,清脆得讓南宮曉心頭一跳。
他松開手,稍稍后退半步。南宮曉沒了支撐,踉蹌著站穩(wěn),趕緊往后退了好幾步,拉開距離,手還下意識地捏著自己的衣角。她能感覺到自己的心跳快得要蹦出嗓子眼,連呼吸都帶著點顫抖。
虞燼彎腰撿起地上的書,撣了撣封面的灰塵。他抬眼看向南宮曉,見她還低著頭,耳尖紅得像要滴血,嘴角幾不可查地勾了勾:“就這么想看?”
“是、是啊……”南宮曉小聲應(yīng)著,偷偷抬眼瞥了他一下,正好撞進(jìn)他含笑的金瞳里。那雙眼睛在日光下泛著溫潤的光澤,不像平時那般冰冷,倒讓她心頭一慌,趕緊又低下了頭。
虞燼拿著書走到她面前,將書遞了過去。南宮曉伸手去接,指尖不小心碰到了他的手指,兩人像觸電似的同時縮回了手。書“啪”地掉在地上,空氣里的尷尬瞬間濃得化不開。
“對、對不起!”南宮曉慌忙去撿書,手指卻再次碰到了他的手背。這次兩人都沒動,只是靜靜地看著交疊的指尖——她的指尖溫?zé)崛彳洠瑤еc薄汗;他的則帶著常年握筆的薄繭,微涼干燥。兩種觸感交疊在一起,竟有種說不出的和諧。
南宮曉的心跳得更快了,她能感覺到自己的臉頰又在升溫,連帶著后頸都燒了起來。她飛快地?fù)炱饡г趹牙?,低著頭往后退:“那、那我不打擾殿下看書了,我先……”
話沒說完,就被虞燼打斷了:“過來?!?/p>
他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意味。南宮曉愣了愣,遲疑著往前走了兩步,還沒站穩(wěn),就見虞燼抬手,指尖輕輕碰了碰她的鼻尖。
“唔!”她疼得縮了縮脖子,眼眶瞬間紅了。
“都撞紅了?!庇轄a的指尖停在她的鼻尖上,語氣里帶著點自己都沒察覺的無奈,“就這么急著給本尊添麻煩?”
他的指尖微涼,觸碰到發(fā)燙的鼻尖時,帶來一陣奇異的酥麻感。南宮曉僵在原地,連呼吸都忘了,只能眼睜睜看著他近在咫尺的臉。他的睫毛很長,垂眸時在眼瞼下投出片淡淡的陰影,鼻梁高挺,薄唇緊抿著,卻沒了往日的冰冷。
空氣里像是有無數(shù)粉紅色的泡泡在悄悄炸開,帶著點甜膩的曖昧。南宮曉能清晰地聽到自己的心跳聲,“咚咚咚”的,幾乎要蓋過窗外的風(fēng)聲。
虞燼很快收回了手,轉(zhuǎn)身走到長案后坐下,重新拿起剛才看的卷軸,仿佛剛才的一切只是錯覺?!皶弥伞!彼穆曇艋謴?fù)了平時的清冷,卻沒再趕她走。
南宮曉抱著書站在原地,愣了好一會兒才反應(yīng)過來。她偷偷抬眼看向虞燼,見他正專注地看著卷軸,側(cè)臉的線條在日光下顯得柔和了許多。懷里的書還帶著他指尖的溫度,鼻尖似乎還殘留著他指尖的涼意。
她的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揚(yáng),抱著書躡手躡腳地走到角落,搬了張小凳子坐下。陽光透過窗欞落在書頁上,映出她泛紅的臉頰。南宮曉低頭看著《魔界風(fēng)物志》的封面,心里像揣了顆糖,甜絲絲的。
第一次“意外”的觸碰,好像……比想象中要甜呢。
而長案后的虞燼,翻卷軸的手指頓了頓。他的目光落在書頁上,卻一個字也沒看進(jìn)去,指尖似乎還殘留著方才碰到的溫?zé)嵊|感,和少女發(fā)間那點清甜的香氣。
他抬起眼,透過書架的縫隙看向角落里乖乖坐著的人,金瞳里掠過一絲淺笑,快得像錯覺。
這人類,倒是越來越有趣了。